书房的文章(精选18篇)
书房飘香醉洛城
文/张权
抬眼望,鲜花烂漫;低头处,书香为伴。不承想,作为一名爱读书的洛阳人,幸福就这样简单。
到王城公园散步,瞥见城市书房,有一种超然物外之感。一眼看去,翠绿掩映,山石环抱,毗邻凤湖,古朴典雅。这哪里是书房?分明就是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一条逶迤的曲径导引至书房,屋内的读者或站或坐,手捧书卷如饥似渴,好一幅读书群像图!
徜徉在公园中,城市书房如春天的百合让人喜悦,如夏日的清泉让人凉爽,似秋日的菊香给人芬芳,又像冬日里的火炉,使人备感温暖。春日里,我们来这里欣赏“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的美景;酷暑时,我们读着“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的清凉诗句;秋日里,我们品味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蕴;寒冬里,我们感受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惬意。
走进城市书房,就走进了悠闲恬静的诗意生活。坐在角落里,泡一杯清茶,于袅袅茶香中翻一页唐诗宋词,凝思时望一眼窗外,于鸟雀跳跃中看春花簌簌而落,心境会随着书页的翻动而宁静下来。
不独是公园,在闹市中也能瞥见城市书房的影子。城市书房像一片绿藤,独守一方空间,为南来北往的匆匆过客遮阴,为繁闹喧嚣的城市增绿添香。城市书房还像一抹暖阳、一座精神驿站,为人们提供精神滋养。
我看到一位白发老者正伏案读书,案头还放着刚买的蔬菜。哦!老人是买完菜抽空来享受一段静谧的读书时光。我还看到有学生席地而坐,捧着一卷书,如痴如醉。城市书房是一扇门,门内有各行各业的人,他们在这里汲取、休憩;门外,大千世界,纷纷扰扰。从书房出来的人脸上透着自信,透着满足,透着幸福的微笑。
“诗词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是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东西。”在《中国诗词大会》上大放异彩的洛阳才女邓雅文这样说。如今遍布洛阳的一个个城市书房就像一轮轮明月映照在洛阳人的心中,使人温暖、舒坦。
夏日读书记
文/丁子轩
俗话说“初读好书,如获良友”。这一次读书“旅行”我就结识了几个益友。
七月底的一天,我们绿色出行来到了传说中的新华书店,一进店我便感觉到了一股股书香袭来,浇灭了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读书热。
想早早和书“团聚”,我二话不说冲在了最前面,一口气从一楼爬上了二楼。来了书架旁边寻找着心目中的好书,边想着:好书啊,好书,快点让我找到你吧!
经过了一番“地毯式搜索”,我终于找到了。喜滋滋地抱着书走来走去,迫切地想找到我们的集合点——青果书房。咦!怎么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呢,正在我疑惑不已时,同行的小万同学帮助了我,他把我领到了青果书房里,原来青果书房连着新华书店啊!那新华书店就是青果书房的后花园。边看书边喝茶,啊!真是一举两得,多惬意呀!
我满怀欣喜地翻开书,这是一本关于二战的军事书,书中讲了二战的经典战役,书中生动的语句与精彩的内容让我激动不已,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经过了一个小时的咬文嚼字这本书终于被我看完了,可惜我还没有看过瘾,又兴致勃勃地跑到书架旁寻找了起来,啊,这里有一本好书呢!咦,那里的书也不错,值得一看!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天,我们依然守候在书架旁直到大人呼叫了好几遍,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飘满书香的书房。
这一次“旅行”,让我与书交了朋友,与知识结为了知己,满载而归!
水养植物
文/吕达余
那天从一处野地里经过,发现一蓬碧绿的小草,一根根细细的白茎,撑起一枚枚圆圆的叶子。不识,问妻,说是铜钱草。听了这名字,不由地笑了:浑身并无丁点儿铜臭,怎么会叫铜钱草呢?是因为叶圆如铜钱么?觉得这东西水养好,便拔了两丛带回家,拿一个玻璃瓶注水养了。
我比较喜欢水养植物,在家里用各种造型的玻璃瓶子,水养吊兰、绿萝、萝卜什么的,置放于书房的飘窗与书案上,时不时还题咏几句古体诗。曾写过一首《修剪水养吊兰》:“修去繁根减却枝,净泉一捧细维持。丰腴不喜怜清瘦,远看如图近是诗。”是把它当作诗和画来欣赏的。又写过一首《题清供萝卜》:“点水即生绿,杯中亦婀娜。孰云无秀色,吾眼有婆娑。”写清供萝卜的质朴易养而有秀姿。画家可以给自己的画作题诗,我视水养植物为一帧作品,当然也是可以题一题诗的。
水养植物最宜在书房里,不仅因其清新淡雅,可为书房增色多多,还使书房显得空灵洁净。盆栽体积往往较大,颜色凝重而体不通透,视觉上不如水养看着轻盈。水养植物屋里不会有土腥气,也不会因浇水和搬来搬去的,弄脏了书房的桌子和地面。其实,水养植物最好的地方,还是省事好养,见水浅了,混浊了,就换一下水。盆栽植物比较费事,要不时松土浇水,忘浇水了会枯萎,浇水多了会烂根黄叶,不是身闲心细的人,往往侍弄不好。
看书看得倦了,可以踱到瓶子前,看看青翠的叶子。不仅如此,还可以看草的根茎。盆栽植物就没这等好处。水养吊兰根浸在水里,透过水影折射出的虬曲,赏看起来比较有趣味。刚刚水养起来的铜钱草,草根及细长的白茎浸在水里,顶起簇簇圆叶如绽开的伞,颇有点童话故事里的意境。这就比盆栽好玩多了,看到了草的优美的裸体。兴趣一时上来了,想要多找几个玻璃瓶子,准备再寻些适宜的草,多养几瓶子来赏赏。
小草乃寻常物,随处都是有的,拔得两捧铜钱草,未曾花一文钱呢。易得,好养,且美。
上书房的故事
文/韩谷雨
今天,我(史成汉)早早的便跑去学校,我家的大狗和小狗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我,到了学校,便发现乔元真也已经早早得到了书房,正拿着我给他的那半本书念着呢?
我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海,乔元真你怎么又这么早来了?”他苦涩的一笑:“没办法呀,我就是喜欢读书,我要证明给我妈看,我一定能念好书的,不然她就不让我念书了。”
(实际上后来乔元真念得很好,但***还是没让他继续念书)“哦!我把我那半本书合在一起吧!不然半本书念不全。”我笑着说。他反而不好意思了:“好啊!但是你怎么办?”
“我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念啊!况且我早就背熟了。”一会儿,二黄毛也来了,看我们在一起念书嘿嘿的傻笑:“你们都在啊!怎么我每次都第二啊。”
我大笑“什么第二啊,我才是,你是第三啊!”二黄毛羞的脸都红了“嘿嘿是吗?我还以为我是第二呢?”
正说着,便又见一个人进来了,一看,这是我们的老板‘弄不成’,这个老师也真是可笑,什么事都干不成,理所应当的将‘冯百成’改成了‘弄不成’
“恩,都来啦!快坐好了啊!”说完,还不忘挥挥手中的戒尺,给自己扬扬威,可在我眼里,总感觉他就像个小丑一样。
“好了,现在翻到第13页……诶呀!二黄毛我说翻13页啊!你怎么翻到18页了。”二黄毛则一脸委屈,我和乔元真却大笑起来,结果后来连二黄毛也云里雾里的跟着我们傻笑起来。
“坏了坏了,这课还有没有法子上了。
‘弄不成’老师气得不行了“汪汪,汪汪……”连我的两条狗也叫了起来,二黄毛村里都知道的,他是个傻子,根本不识数,做事还蠢头蠢脑的,这上课,便成了我最高兴的事了。
书房是一个人灵魂的体现
文/梁文道
很多年前我就一直想做这样的事,就是去访问一些读书人,跑到他们家里面去看、去拍照,请他说一下他这些书是怎么得来的?他的书架上有哪些书是他最喜欢的?那样我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是一个作家,我说不定能够看出和他的作品很不同的东西。当时我还打电话邀请了一些朋友,我找了香港非常有名的散文大家董桥先生,董桥先生对我们晚辈一向很亲切,我打电话对他说:“先生,这次要麻烦您了,我要带整队摄制组到您家去拍您的书。”他一听就笑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种事怎么能让人看呢?更加不能公开。”精明啊,姜还是老的辣!他一听就知道我的意思。他太清楚了,书房是什么地方?书房是圣地、禁地,是不应该随便让人进来看的。因为它会揭露出你的秘密,它会很不小心透露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我想起来我非常喜欢的一位非常有名的德国思想家——本·雅明,他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打开我的藏书》,在这个文章里面他谈到自己是一个书狂,很穷,但是又爱书——怎么办?于是他节衣缩食,去拍卖会买那种特别珍贵的绝版书。他曾说过一个很有名的故事,故事里说:你知道一个人想要拥有一本书,最高尚的方法是什么方法吗?曾有这样的作家,很穷,喜欢书,常常去书局,也常常去书展,看了很多的书,一看书名就喜欢,拿起来也是本好书,但是买不起,怎么办?于是这个德国的作家开始了很伟大的事业,他回去之后按照这本书的题目,又自己写了一本书出来——这才是世界上最高尚的拥有一本书的方法,你想拥有一本书吗?把它写出来。
但是一般我们不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高尚的能力,大家更多的是通过偷书、借书、买书等方式去拥有一本太贵而买不起的书。你知道买书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吗?本·雅明说得很好:买书实际上是拯救一本书。怎么拯救它?你想想看,在市场经济下,一本书其实是一个商品,被标注了价格在市场上流通。如果一本书绝版了,说不定在二手市场上价格会被炒高,因为它是商品。但当你把一本书买回家里,它就不是一个商品了,商品这一层意义就消失了。
每一个人的书架都有自己的秩序,我为什么喜欢看人家的藏书,就是想看他们有什么秩序。如果是英文书就按字母排,比如按照作者姓名顺序排、按照书名顺序排。有人是按照出版社来排:三联出版社的排这边,河北教育出版社的放那边。另一些人可能是分类:按哲学、宗教、历史、文学分类等等。每个人都有一个秩序,所以每个人的书房、书架都在体现一个人的秩序观。
如果一个人家里面的书房按照出版社或者丛书的系列来排,那看起来肯定非常漂亮,颜色一致的书都排在一起,那么就表明这个人就会很在乎外观上的东西。所以一本书被买回来,放在自己的秩序里面以后,这个秩序就是一个宇宙、一个世界,和这本书在市场上、书店里的位置完全不一样了。每个人的书架都有莫名其妙的、属于自己的秩序在里面。这个书把它买回来放进去之后,为什么说它被拯救了呢?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书脱离了它商品的面目,它真正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东西。它不再只是一本书,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讲,它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块砖,是构筑了这个人灵魂教堂的一块砖瓦。因此,本·雅明用了这样的比喻:我们到书店里面去买书,把书带过来,这就像《一千零一夜》里面的苏丹王子到奴隶市场里面看到一个美女,这美女被当作奴隶摆在那,我把她买回来吧!然后你拯救了她,就像这个感觉。所以一个人的书房,一个人的藏书,是一个人的世界,是他的灵魂的体现。
书房遐想
文/李敬泽
1.面积
书房的面积必须大,或者必须小。必须大是理想,最好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必须小是现实,很多人的书房很小,如果你家有两三口人、三四间房,在规划房间功能时最终总是最小的那间适合作书房。
小的书房有幽闭感,躲进去,把门一关,就像刚从野地里回窝的田鼠,鬼鬼祟祟地舒服。
但我们还是向往大书房。不过,我们在如同半个足球场的书房里干什么呢?看书,打字,还是颤颤巍巍地散步?我觉得那么大的书房不用来散步比较可惜,我相信有大书房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由此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通常产量小、质量低。
现在就有了一个定律:书房的面积和写作的产量、质量成反比。这个定律的另一层意思是,“理想”最好是止于“想”,实现了的理想总会有出人意料的弊端。
我的书房不大,也不小。
2.朝向
书房的朝向无一定之规,东西南北皆宜。我的书房朝南,好处是有太阳,坏处也是有太阳,太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风不推窗。——冬天或春天,北风猛烈,你会觉得窗外有一群暴徒,窗里的人心却静了。
而在南窗,只得听琴。总有一把胡琴吱吱啦啦响,琴弦大概是钢丝,琴弓如锯,操琴者每天从上午到下午,坚忍不拔地用他的哀怨和痛苦刺激人,那是街上的一个老年乞丐。
3.书
书房里要有书。有的人书多,有的人书少。我的书多,但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我认为对这句话的正确理解应该是:我们真正用得上的书其实是那么少。大部分的书功用仅限于占地方,每思及此,焉能不“恨”?
关于书,有一种军备竞赛原则。我的武库中有一万枚核弹头,是不是我真打算有朝一日把这些弹头一枚枚地甩出去?当然不是,除非我疯了。一般来说,有的书是坦克、飞机之类的常规装备,没准能用上,有的书却是买时就知道永远用不上,但还是要买,超级大国配备原子弹就像女人配备镶钻的首饰,同样,有些书不买我就觉得委屈。
比如,我的柜子里有大批关于鸟类和航空器的图书,人家会以为我有鸿鹄之志,或者对鸟与飞的学问素有研究,实际上,我只认识常在窗口出现的麻雀、黑喜鹊和一只红喙乌鸦;至于飞的经历,我只坐过飞机,小时候有一次从二楼阳台往下跳还崴了脚。总之,我大概永远不会去读那些书,但是,它们千万不要被我看到,看到了我就没理智啦,鸟类图谱或飞机图录通常很贵,我会挖空钱包,买回来,放进书柜,从此再也不翻一下。` 但我们真正爱着的恰恰是那些没用的书:《亚洲古兵器图说》《洛阳伽蓝记校注》《维多利亚女王传》《徐霞客游记》《板桥杂记》……
当然,除此之外,我的书柜里照例也会有《瓦尔登湖》《神曲》《卡夫卡全集》等等,这些书是有用的,虽然我并不曾读,但把它们摆在这里可以让我获得一种安全感,就像出门带着身份证;否则你就想想吧,你居然没有一本《瓦尔登湖》!
其实我的《瓦尔登湖》是1982年的初版本,内容提要中写道:“19世纪美国著名作家梭罗,因为厌恶资产阶级的物质文明,独自在瓦尔登湖畔筑屋隐居,在劳动生活中思索人生、社会等问题……”
——1982年距今多少年了,一本书多年不读,也就不必读了。
假设有一天,被放于荒岛,只许带一本书,那么我会带上《东亚鸟类图志》,那时我就坐在树下,晒着太阳,一一辨认那些飞来飞去的鸟。
4.床
请原谅我谈到床,我的书房里没有床,但我认为一般情况下,书房里放一张床很有必要。它的功能是可以雄赳赳地从卧室摔门而出,再一脚踹开书房的门,不必为去哪儿睡觉心虚。我想已婚同志们对此都有充分的体会。
5.视听设备
很多书房里是有音响的,我没有。我听窗外的胡琴,也听车声。还经常有人在街上争吵,夜让他们口无遮拦,他们不知道有人在他们的头顶正抻着脖子看。一度,楼下那家茶楼生意寂寥,两个穿中式裤褂的女孩子闲着,居然在马路中间跳绳,那是凌晨一点,听着“嗒嗒”的声音,夜变得点点滴滴。
我敬畏那些在写作或读书时听巴赫或莫扎特的人,我觉得他们“白衣胜雪,玉树临风”,也就是说他们又瘦又白,身体几乎抽象为精神。我希望我也能这么干,也许还能瘦身减肥,问题是我对音乐的欣赏水平最高也就到了王菲,我的心总能随着她的哼哼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这显然是看书不宜,写字也不宜。所以,没有音响。但有过电视。我喜欢让电视无声地开着,我在电脑前工作。打出的字数差不多够一千了,如蒙大赦,赶快懒到沙发上,攥着遥控器,一个一个频道翻过来翻过去。
看电视的主要问题是大大降低工作效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很难收拾起心情回到电脑前,这让人有一种自甘堕落的罪孽感。为了证明自己依然是个上进的同志,我最终把电视搬到了另外的房间……
6.书桌
20世纪30年代国破家亡,书生们投笔从戎,最坚定的理由是:天下之大,竟放不下一张书桌。到太平年月,书生的烦恼主要是房间之小,也放不下书桌。上世纪90年代初,我的一个朋友在他那间六平方米的书房里对我说:“有朝一日,我要买一张六平方米的书桌。”然后他就怀着这个宏伟理想出去奋斗了。现在他肯定已经有了六平方米的桌子,他可以在上面睡觉、打滚儿,当然也可以大笔一挥,签合同。
显然,中国的读书人一直端着他那张书桌,寻寻觅觅,犹犹豫豫,凄凄惨惨戚戚。好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解决办法,就是取消书桌。我的书房里只有一张长不过四尺,宽约一尺五的老式琴桌,雕镂着鹿、鹤、云纹和松枝,烦琐而呆板的工艺风格透出筋疲力尽的末世趣味,应是晚清制品。这张琴桌正好只能放下电脑、键盘、鼠标、一杯茶和一个烟缸,也就是说,它成了一张电脑桌。
——这不是书桌。要看书我可以坐在沙发上,要写字我就敲键盘,我为什么需要书桌?
7.……
“……”是“等等、等等”的意思,指书房里难以归类的各种物品。书房是私人博物馆,而且那位收藏家通常看上去趣味混杂、随遇而安。比如,我的书房里就有仿钧窑的大瓶和景德镇大瓶、根雕观音和醴陵的滴水观音,有来自古巴的格瓦拉烙画和来自巴黎的拿破仑铜画,有一只汉白玉羊和一只汉白玉鸭,几只真假不明的陶罐,一把铜茶壶和一只云南石瓶,北海渔船上的桅灯。一架飞机模型,是朋友在青岛机场所赠;一张羊皮上的唐卡,它来自甘南;还有一块据说花纹很像卡夫卡的石头,一根绿玉笛,插在青花大瓶里,一艘白瓷船,两只巴基斯坦铜瓶……
这些物品被珍重地收藏。它们本身的价值可疑,它们之间构成一种“关公战秦琼”式的古怪关系,它们之所以放在这里因为它们是个人生活的印迹。那些物品落满灰尘,但擦去灰尘,记忆犹新。
8.主人
书房当然有主人。书房是它的主人隐秘的舞台,是一个人的梦境,是他绝对虚假、绝对真实的生活。
老爸的书房
文/慕木
老爸老妈的第一套房子也就是刚结婚时住的地方是在一栋四层教师宿舍楼的一楼。那是80年代末流行的设计,厨房和房子的其他部分是分开的,单独地在宿舍楼对面有一排平房,分隔成很多间,那就是各家的厨房了。房子的主体由一个客厅、两个卧室构成,大约50平米,其中的一间卧室算是半个书房。
那时还太小,记忆里没有印象,看了照片才知道书房的模样。小卧室的东面放着一张床,南面靠墙立着书柜,西面的窗户下是一张书桌。书柜的设计出自老爸,在那时应该算得上新潮,不是四平八稳地划分成大小相同的书格,而是每个格子都规格不一、形状有别。老爸给书柜上的漆,主体是淡紫色,嵌着乳白色的边框。在照片上唯一看得清书名的是一本厚厚的《唐诗宋词大全》,还在现在的书架上。书柜上方放着老爸做的两个人像雕塑,和三个断臂维纳斯雕塑一起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邻近书柜的墙上挂着三幅素描,一幅是老爸画的类似古希腊哲学家的智者头像,一幅是老爸的自画像,还有一幅是小舅画的老爸。两面墙相交的直角线处悬挂着一串塑料紫葡萄。紫葡萄下是一个插着白色小花的褐色细口大肚玻璃花瓶。近旁的书桌上垫着一块玻璃,书桌前的窗户是那个年代的典型样式,两扇带插销的、可以推开的木窗,枣红色的漆,竖着的一根根细铁棍发挥着抵御盗贼、守卫家园的作用。
在这套房子里我度过了我的婴幼儿时期,全然不记得那时有个书房、书房里有个写诗的老爸,长大后也很少问过老爸他与这间书房的故事。我猜测在那个被我的屎尿味和哭闹声充斥的十余平米空间里,在那个半空悬挂着皱巴巴、未干的尿布的地方,一位年轻爸爸在白天的空隙备着未讲的课、批着学生交来的作业,在夜晚的前半段顶着一头卷曲桀骜、有些油腻的短发哄我入眠,在夜晚的后半段叼着那个年代最便宜的香烟,用睫毛揭开诗意的帷幔,握着黑色墨水的钢笔,在一页页信签纸上、一个个方块字中进入那个他最着迷的世界,这期间,一种叫做灵感的东西在我不时醒来、给我冲奶粉的时候如母乳一般流遍了这个青年男子的身体。这里,见证了一个男孩向男人蜕变的初始时期,见证了一个文学青年第一批获奖作品的生产过程。如果问这间书房是什么气味,我觉得应该是一种由香烟、墨水、婴儿的奶香混杂的专属于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年轻诗人的气味。
5岁那年,我们搬进了新房,三室两厅,大约90平米。奶奶和我们住在一起,老爸老妈住大卧室,我住中卧室,奶奶住小卧室,更多时候我喜欢奶奶和我睡,小卧室便变成了客房。爸妈原有的书被分散在大卧室和小卧室的书柜上,我卧室的书柜则由自己来填充各种童话故事。那时,爸爸换了工作,繁忙的他很少在家,大卧室的书柜和书桌只能默默地盼着他们的主人。在那张白色书桌上,我只记得刚上小学的我在妈妈的指导下给借调外地的爸爸写过一张明信片,这似乎是仅有的记忆了。那个充当着书房的小空间里应该满满的是寂寞的气味吧。
11岁,再次搬家。这次有独立的书房了。这估计是爸妈最满意的部分,所有房间都是他们共同设计的,书房则是他们花费最多心力之处。这个时期已经看不到不规则的书柜了,满满的一面墙都是由同样大小的长方形格子组成的书柜,默默显示着两个曾经不羁的年轻人已放下执着,棱角渐消,进入温开水般激情消退的中年。
书房有了新的成员——一台台式电脑,那个时代最时髦的配件。电脑桌旁是从上一个家带过来的椭圆形餐桌,在这用作书桌了,格外宽敞。书桌前方是窗户,右手边是嵌入墙体的书柜。原本以为整整一面墙能够容纳所有书,却慢慢地看着一些书挤不进书柜堆到了书桌上,好在桌子够大,一半放书,一半写东西,够用。书桌前的窗户外装着那时流行的不锈钢防护栏,每天清晨,阳光从右上方斜射进来,打在不锈钢上面,亮得晃眼。
那时,老爸也玩电脑了。开始只是浏览网页,后来终于来到了一块叫做“斗地主”的宝地。那些老爸在家的晚上,我洗脸刷牙时的背景音乐常是“对圈”、“对二”、“等得我花都谢了”……一个在玩具匮乏年代、听着家族遇难史长大的农村孩子终于在互联网大举铺开的时候找回了些许遗失的轻松和快乐。
中年大概是人一生中压力最大的时候吧,上有老下有小,若是长子还得背负着一整个大家庭的重任。那时的老爸依旧晚睡,早上我去书房时依旧会被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呛得个神清气爽,书房的元素看似齐备,却少了最精妙的那个——创作。那些年,老爸遭遇了人生的变故,一度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男子在浮华散去、冷暖立现后回顾着他的过往、整理着他的哲学。灵感,躲在门后,不敢出来。2010年,终于,内心的火苗一点点烧起来,书房被照得明亮暖人。老爸又开始写诗了,半年时间,出版了一本诗集。那时,我已在外念大学,听到这一消息时,开心,真的好开心。那间书房是什么味道?我想可能是经历事情后眼泪离开眼眶、粘黏着脸上的尘土流到嘴角的味道,有些咸、有些涩、有些苦、还有些甜。
2013年,离开住了12年的家,搬进了新的住所。书房更大也更明亮了,与书房挨着的,是一间茶室。喝茶早已成为老爸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内容,20多平米的空间内老爸用茶水洗去每日的浮尘,用茶水浇灌着自己的灵魂。书房、茶室是中式风格,装修的过程是老妈一个螺丝钉一个眼儿地盯下来的。灯是圆饼状筒灯,外壁印着清明上河图,每当夜晚降临,灯光亮起,清明上河图在头顶暗自热闹,北宋的繁华被投影在琥珀色的茶汤中。
老爸还有了新宠——焚香,这是一门大学问,无论是香还是焚香的器具,品种和档次都很多。不知老爸从哪淘来的香炉,四分之三的空心球体,放在小碟上,青瓷色。球体上有很多个小眼,每次焚香时取香一截,放在碟子上的金属夹里夹好,点燃,盖上球体。不一会儿,曼妙的烟就从一个个小洞里晃悠悠飘出来,烟色时浓时淡,每次我都觉得好像一颗在冥想的智者的大脑。去年,老爸很兴奋地和我说淘了一个宝贝。假期回家时,老爸给我展示了这个神奇之物。外看是一座石头雕刻而成的小山,小山上有树木、瀑布、断桥。奥秘在石头底部的小孔处,当把松子状的香粒放于小孔,点燃,香燃起的烟便顺着石头内部的暗道从下往上偷摸爬升,化为涌动的水从石头山的上部汩汩而下,那烟色极其细腻绵白,像情人的密语,又似先辈的谶语,萦绕了山头,消散在空中。
和焚香差不多时候成为老爸爱好的还有赏石。西南一带奇石很多,小时候身边就不乏喜欢收藏石头的长辈,如此来看,老爸踏上这条路还算晚的了。石头我不懂,材质、纹理、图案、意趣,每次只有听着行家说话的份儿。还记得第一次回新家时(年底搬进去的、我次年年初回家),老爸兴奋地给我看他的石头,那样子,让我想起当年抱着第一个芭比娃娃的我。
书房与茶室用博物架隔开,中间是一个拱门,用繁体写着“一叶斋”——这是老爸为书房命的名。拱门两旁的博物架上放着老爸淘来的石头和收藏的普洱茶饼,一个个镂空的隔间,撑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玩乐世界。拱门的左右,一高一低放着两盆绿植,长长的藤蔓生着叶子快长到了地面,像女人的思念,永不停止。拱门向内,迈过两级台阶,就正式进入书房的领地了。中间是一张长方形大木桌,一半是电脑区,一半是习字区,绒绒的毛笔毡上放着未写完的一页宣纸。一张书桌,可谓是古典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结合。书桌前后,整整的两面墙都是书柜,简单方便的设计摒弃了书柜门,开放的隔间任人迅速取用书本。书桌左侧,是一大面落地窗,木质的雕花栏杆消解着落地窗的现代感,承续着整体空间的中式古味。窗的两边是放于木式花架上的两盆兰花,气质卓然。在这个书房,这个我没使用过几次的书房,老爸依旧玩着斗地主,凌晨2、3点睡,依旧一个晚上就把烟头插满了烟灰缸。我一度很担心这样的生活方式,但看着老爸每天喝喝茶、走走路、脸色还不错,便也少去了一些忧虑。
还记得大概是前年吧,有次回家,家里来人,老爸焚香泡茶,书房的电脑里放着古乐,嘴上自然是叼着烟,烟草燃烧的烟、香炉里冒出的烟、金黄茶汤上的烟还有古筝曲里淌出的烟绕在一起,弥漫了书房和茶室。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当年那个我叫一声“爸爸”只会烦躁地应一句“干什么”的男人。那个男人,曾经那些青涩、干裂,像劈啪作响的柴火堆,像啤酒瓶口不断外涌的白色泡沫。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一个听着长辈讲死去的人的苦难史并看着活着的人继续遭受新的苦难的少年,一个中文系毕业的青年,一个曾经说我这辈子一直在为别人而活的人,走过了他的年少和挣扎,来到了自己的第四个书房,安放50岁的年华。我的老爸,我不知道他和他的过去和解了多少,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熨衣板上刚熨好的衬衣,熨帖平实。眉头的皱纹仍旧紧绳般扭结,有次聊天时,我说:“你咋个(怎么)说个话也要皱眉?”“我没有皱眉啊。”老爸一脸无辜。我伸手去摸了摸,真的耶,面部神经并没有紧缩,平的眉头就是皱的啊。
上学记
文/维摩
天气暖和起来,白昼开始变长。
某天早上醒来,奶奶坐在炕头,递给我一个书包。那是她头天晚上在煤油灯下完成的,深蓝色的粗布,细密扎实的针脚,正中间用红布缝了个五角星。那五角星如此耀眼,让我立刻想起了高原之外的父亲。
“娃儿,上书房吧?”她说。
书房就是学校,上书房就是去学校。我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可是听到这话却快乐地答应着,一丝不挂地跳下床来。
那天早上的太阳是红色的,静静挂在村口大槐树的枝丫上。我唱着五音不全的歌,连蹦带跳地去学校。
所谓“学校”,只是一间房子,一块黑板,一个老师而已。学生大约二十来个,按照年龄分了四个年级。四年级上课的时候,其他年级的孩子做作业;三年级读书时,其他年级的孩子自习,依次类推。书本只有一套,在老师的手里。需要学习的内容写在黑板上,学生自行抄写到自己的本子中。我的书包里,也如别人一样,一根铅笔,一纸薄本。橡皮是奢侈品,很少见,写错了字,用右手食指在嘴里蘸了唾液,把纸上的字迹抹掉即可。
某个夏日的午后,我还在甜美的午睡中不肯醒来,奶奶摇了摇我说:娃儿,妈妈托人来接你了。我在懵懂中点点头,爷爷把我和行李抱上了车,然后他下车跟奶奶一起向我摆了摆手。我就继续睡了。
见到母亲已经是晚上,我下意识地喊了句“妈”。也许是我乡音太重,她立刻笑出声来,说:“我娃变成草灰了。”
“草灰”是我母亲县城的方言,类似于“土鳖”。说完这话,她立刻烧水,给我洗澡、剪指甲、换衣服。因为那一句“草灰”,回县城的头一个月里,我怯得不敢说话。在实验小学分班会上,我两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不敢回答,最后人流散尽,我急得哭了起来。
哥哥却是不久前刚从武汉回来,他眉飞色舞地给我讲述大城市的样子,给我讲父亲的军营,给我看从靶场上捡来的亮晶晶的子弹壳。
我很羡慕他。
后来,我就不再羡慕他了。1986年,我随父母走出大山,走下高原。初到洛阳,我被宽阔的中州路惊得说不出话来,路上自行车的洪流和路边稠密的房子同样让我好奇。五金交电公司和百货商店成了我上下学的必经之地——前者在冬天会挂着厚厚的棉门帘,里面烧着两炉很旺的炭火,后者则在夏天常常开着吊扇。还会路过一个很小的新华书店,门口的小黑板上总是写着新书广告。
学校比村里和县里的都要大很多,校园里有一架很高很长的滑梯,铁皮和钢筋搭建而成,锈迹斑斑,只有梯子和斜面是锃亮的。人走在上面,会有嗡嗡声和轻微的弹性。因为这架滑梯,我总会早半个小时到校,也不滑,只是躺在上面看天,想着山里的同学,想着温暖的草垛,想着那些温柔地嚼着干草的羊。
滑梯边的槐树下挂着半截铁轨,遇到停电,教导主任就拎着锤子,穿过半个校园去敲它,当——当——当,声音稳定而悠长。
时光的河流无声无息,却无可阻挡地改变着生活的面貌。当年的父亲还是健朗的军人,如今已是白发满头。几个月前,我陪他回晋东南老家,专门拐到仙翁庙看了看。那些年他在那里上“完小”,每星期需要回家背口粮,而现在那里已成了文物保护单位、小有名气的景点,常有外地人到那里参观拍照。他说只有村小学成绩优秀的孩子,才能到“完小”读书,你赶上了好时候,没受过这个苦。
他忘了我曾经读过半个月的村小学,也忘记了我不会说普通话时的窘迫,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比他幸福,就像我儿子比我幸福一样。
儿子现在就读的,是我1986年走进的那所小学。五金交电公司和百货商店早就被高楼取代,中州路也不止一次被拓宽,人行道变成了停车场。与我不同的是,他冬天已经不需要在上学路上走进商店取暖,也不会在夏天的教室里汗流浃背,暖气和空调使他们更容易度过严寒和苦夏。校园里虽然没有了铁制滑梯,但是多了塑胶跑道和人工草皮。他不需要学习用口水擦去错字的本领,也不需要因为停电而听到铁轨的敲击声。
我曾经因为囊中空空而徘徊在书店门口不敢进去,在他听来,就像一个故事。
阳光照进北窗
文/范向东
一间北屋,终于成了我一生的书房。2004年入冬的周日,我坐在桌前,沐浴着阳光。
我沐浴着阳光,太阳从北面楼层的玻璃上反射下来,好像它特意拐个弯过来看我,来看我的书房。之前的岁月我们总是玩着捉迷藏,今天它开心地找到了我的藏所。
那时我没有书房。1984年,大学毕业的我跨进了市直机关。二楼办公,一楼住宿。小楼进门是司机值班室,两张桌子一张床,上班是两位师傅的候场,下班就转成我的营地。床上更换了新的铺盖,早晨齐整整地叠在床头,白天皱巴巴地压成靠背,房间里弥漫着烟草和汽油的味道。八小时外,我坚守二楼读书,退守一楼睡觉。我像鸟儿那样穿梭在丛林,上下腾挪,寻觅歌唱,欢快地完成了现代经济管理、经济新闻两个专业的函授学习,撰就了五万字的公文写作讲稿。那些日子,与我最亲近的不是明晃晃的太阳,而是办公桌上的月色。
两年后,似鸟儿迁徙,重筑新家,搬进了一间平房宿舍。三人合住,穿过我的小间是另外两人的半间。虽然没有厕所,没有厨房,但有了专用的书桌和木床。加班写材料,就提前备壶水,趴在桌上熬通宵。假日周末,最是享受,捧书续茶,接纳着阳光。群鸟叽喳在枝头,胆大地落上窗台,又倏地飞走。人们经过窗口,好奇地折回身探了探头。压不住隐隐涌动的求知欲望,提回一捆书,我拳打脚踢地开始了成人自学考试法学专业的学习。日月交辉,依旧映照着不知疲惫的儿郎。只是窗外这条巷道太过熙攘,离屋的时候桌上不敢留物,纸、笔、书、杯的都要挪到桌下,缺少了随意摊放的舒展,好似拳师没放开手脚。两年里,室内人来,室外人往,窗户开开合合,书本上上下下,所以这还算不得书房。
到学长家拜访,看到一排书柜赫然竖着,层层图书坦然立着,像是主人的灵魂在接受着景仰,像是人生的目标可告一段落。
可是我没有书房。离开小屋,便又投入到婚后借居的奔波中。亲戚的、朋友的、单位的闲间都被用过,找房、搬家成了常态,只求装运中少丢书册,哪还奢望着再添书斋。在那蜷曲狭长的日子里,梳妆台、木板床、拐角几都成了我的书案,只有那上面熠熠闪烁,散发着擦拭不去的幽香。
终于安定了。然而我还是没有书房,我还要等着孩子长大,长到羽毛丰满高飞离家。书,成了我的随身。阳台、客厅、办公室、旅馆,只要有光,就能开卷。我像一个都市浪人,行吟于街巷,显隐于丛楼,浏览着繁华,又浏览完了城市经济研究生班的全部课程。
就这样跨入了不惑之年。那些看似实用的新册慢慢放下了,许多曾经闲置的旧本开始读上了。岗位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年寿压实了一圈又一圈,既有激情飞扬,又有低吟浅唱,既在迎来绽放,又在目送衰亡。书里书外的生活相互映衬,高低起伏的人物今来古往,便已读懂了世间的至理都围绕着生命,更加读出了生命的意义正紧贴着今天。于是,渐渐脱离了无房求房的困扰,悠然把握着寻书读书的晨昏,随心删选着累累缠裹的行囊。
似无意间拥有了独立的书房,也就没有了久盼的大喜,更没做当下的叹息,好像它一直有着,不曾离身。它早已成了我的风雨遮盖,我得以推开这扇人生门窗。轻吟,聆听到深远的天籁,便有了充耳不闻;放眼,眺越过纷纭的烟华,才总是熟视无睹。在众人哧哧登高也哇哇跌下、或者谦谦到来又昂昂而去的时候,我跨进了知天命的现在,分明感到前程递开,生命浓重。每一刻都不慌不忙,每一事都不争不抢,每一念都不贪不痴。有千册书入腹,已没有他念来把我搬动,也没有杂物能把我阻拦。原来天高地阔,都在千山万水地漫漫归还。向死悦生的途中,我似乎可以从容前往阴晴圆缺的每一个地方。
早餐时,我端坐桌前,安然默祷。
日月交替兮,万物生长。
和合不息兮,雨露阳光。
感赐食酿兮,佑我茁壮。
一天中,我不睁怒目,常含笑容,遵行着自己的人生指南——至简至善,归于净静。
有朋友前来,不图痛饮,只为清谈。若闲时远足,不进闹市,只处清幽。需帮衬的帮衬,该撇开的撇开,在自醒自足中自由往来。看似行止随遇,实则心愿鲜明,更加意志坚定。
沏茶,诵读,一束天光笼罩着白头。有文字把我批点、填充、牵引,始终不舍不弃。这间十余平方米的小屋,书柜满墙,书声满房。一册册都有来头,它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主张;一声声都有去处,能全部抵达心仪的某座高岗。尘世里耸起天堂,夭夭兮由书包围,筛滤喧嚣;冥冥中任我吐纳,啜英咀华。出发,归来,或许正从某天起,我已在风吹雨打的往复中,风轻云淡地班师回营,欢声笑语地展翅还巢。
就这么一间房,一个人,虽然暖阳只是在冬日,在冬日正午前后两个小时的回眸,便足以使它金碧辉煌,使我通体明亮。这时,我似乎不在静坐,已在遨游,正在成长。
年复一年,春去冬来。不请之中,阳光照进了北窗,有人步入了书房。书房主人看看天,看看地,看到了大千,看到了自己。
读书之味
文/唐泽洋
年过半百,真是应了一句俗语:“人老骨头硬,越老越攒劲。”每天早八晚六、两点一线的机关刻板生活,也无风雨亦无晴,不知不觉间,无意识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就跟每天必须吃饭、饮水一样,成了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之一。
我的读书生涯是随意性的,在家里,书房、客厅、沙发角、卫生间、床头柜等地方,便是我以方便为准的放书地点。书的种类也是杂乱的,大多为唐诗宋词、散文随笔,以短小精悍为妙;钓鱼古玩、养花种草,以图文并茂为要;书画摄影、集邮养生,以精品好玩为趣……饭后茶余,室内随意走动,逮着哪本看哪本。看时双眼发亮,丢书朦朦胧胧,不去刻意钻研什么。好玩的是,常常会在奇臭无比的卫生间,津津有味地翻看美食书籍,直到双腿发麻,才香臭全忘地身心放松,怪笑连连。
读的书都是纸质书籍,一则因我是电脑盲,时至今日对电脑连开机都找不着头绪,二是对手机的微博、微信、短讯、易讯想玩却笨手笨脚不知按哪颗键,三是读本嘛,不用笔划符号、不作读书笔记,不寻章摘句,能叫读书?网上的文章叫浏览,纸质的书本逐句细嚼慢品,用笔点点划划才叫阅读!读书时,我极少在书房的书桌上沐手梵香,正襟危坐,纵使偶尔在书房读书,也仅仅是站在书柜前翻书,窝在书桌前藤椅里,桌上一包香烟,左手中指与无名指夹烟,右手握笔乱划。绝大多数时间,我的读书是倚在客厅沙发角歪读,蹲在卫生间捧读,仰或卧在硬木板床上诵读——直看到双手酸麻,双眼皮打架才丢书正寝!许多时候,梦境里又会在与书中主人翁对话,或构思一篇小文,以便挣得稿费再买心意的闲书读……
读书人既要耐得住寂寞才读得进去,又要回得过神来钻得出书本,不然,就容易成书呆子。如今的诸多“神剧”,只图打得热闹,但千万别当真!就如冬天到了,媒体阔佬们又像一个师傅教的那样说普洱茶利于暖胃。便盲然掏腰包去“吐血”购买,结果必然会喝得心慌冒虚汗,要明白,那汤汁诱人的普洱茶,仅是脑满肠肥之人用于清肠排毒的呀!你们一介草民,还是白开水养胃,节俭又实惠!
扯远了,书归正传。虽然读书离不开茶,但从未听说过无茶不可读书。几十年读书生涯,便有了谈话比别人不同点,走路比别人腰杆直点,看法比别人精准点,生活比别人有味点,生命的厚度比别人宽点……当然,读书也是一把双刃剑,就恰似岁月是把杀猪刀一样,读书人的眼袋比别人大点,白天发昏点,夜晚清醒点……最后,生活比别人清贫点!
读书,这一古老而又稀罕的个人精神生活方式,在广袤的神州大地上,若成为一道世人崇尚的风景线,那将是国人的大幸了。古人崇尚“无用之用”,工作之余,不妨多读点闲书,既可陶冶情操,又可增添退休后安度晚年生的生活情趣。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的壁垒
也就是这天晚上,在我的朋友走了之后,我突然感觉自己也很需要人来陪。尤其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我告诉刘,能不能放下自己来陪我聊聊天。她当即答应了。可当我一个人忍受书房空荡荡的落寞时,都半夜23点了,可她的问候还是没有到来。于是我关机了。我在想,最近的亲朋邻里会如何的看我了?他们一直的结婚总动员,我不是借故溜走,就是说太忙,改天吧。而又有谁知道我最后的坚守是多么的辛苦,我为了一个女孩这样的坚守,又有几人理解呢?!
伤心的眼泪,我不愿意我最深爱的人看见。就算再委屈,受压再大。我还是一个劲儿地试着逗她开心。我觉得我也很辛苦,很辛酸!当我实在难过的时候,我会轻轻地问她“有没有把握?”她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还问我这话。伤心,难过,不说了,晚安!”于是我不再想诉说自己的苦衷。当书房重归死寂的时候,我无眠。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孤寂,或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中的滋味吧。
其实,我并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她撒谎说她不喜欢我都行。就像每次她明知道我深爱着她,却还要问我“你会不会哪天变了心,不喜欢我了。你说会有这么一天吗?”可我会当即回答“开什么玩笑,怎么会了!我长这么大,只喜欢过2个女孩,一个是从未牵手,不懂被爱的前女友,那时,虽爱的精美圣洁和极致!但那只是个美丽的误会。一个就是现在的你!”我只怕我的迟疑会给你带来不安的猜测和感伤!
我的另类书房
文/朝颜
我打小生在农村,而且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家中那几间土坯房,除去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便只剩一个略大点的饭厅了。显然,谈论书房对我而言太过奢侈。但是没有关系,我爱读书,有书的地方便可以是我的书房。
阴暗的阁楼曾经是我的书房。老屋的上层有一间小阁楼,阁楼里,搁的都是些经年不会打开的旧物件,甚至还有一具令我毛骨悚然的棺木。起初我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后来大着胆子跟随哥哥去挖掘“宝藏” ,发现其中一个大木箱里装的居然全是书。那也许是读过几年私塾的祖父留下的藏书, 《三国演义》 《水浒传》 《西游记》 《红楼梦》等一系列经典名著几乎应有尽有。书籍对我的诱惑大过了棺木带来的恐惧,于是我们兄妹常常趁着父母下地劳作,悄悄地爬上阁楼,各取一本,就着微弱的光线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听到狗儿兴奋迎接的呜呜低鸣声,知道父母归家来了,我们即刻溜下楼去,再装模作样地干起父母吩咐的活计。那些书大多是繁体版本的,那时候我大概不到十岁的样子,天晓得我是怎么半猜半悟读懂它们的。
叠合的箩筐曾经是我的书房。每到收割季节,家里总要安排人在晒谷坪边看谷。一来防止谷子被鸡偷食,二来如遇下雨可及时收谷。这个活计是我最喜欢的,由于家中数我年龄最小,所以往往能得到这个美差。等母亲晒完谷一离开,我立即把塞在裤腰上的书拿出来。烈日之下,无处可躲,我钻进一个箩筐里,另取一个箩筐罩在上面,叠合起来,便有了一个绝好的“书房” 。我个子小,蜷着腿靠坐刚刚好,就着竹篾的缝隙处泄进来的阳光,读得酣畅淋漓。箩筐的妙处还在于,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把外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读书之时,只消偶尔朝外瞄上一眼,便可知是否有鸡靠近。若发现“敌情” ,坐在箩筐里高声驱赶,它们便只好无奈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广阔的天地曾经是我的书房。我承认我是一个对待农活不那么认真的孩子,割草、放牛、翻地……只要没有大人在场,我总要想方设法藏一本书带过去。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自己给自己放风,随便找个地儿坐下来,翻开书就看。天为檐,风为墙,扁担或锄头为椅,这个书房可谓开阔自由矣。最舒服的是放牛时光,找一水草丰美处,将牛绳系在一棵树上,放长一些,它可以吃个够,我也可以看个够。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从身边移走,等母亲在村边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喊:“归来食饭啰——”一本书差不多已经被我“吃”下去了。我心满意足地卷起书,牵着牛,披着夕阳返家而去。
事实上,我的另类书房远不止以上三个。譬如灶膛前,母亲做饭,吩咐我烧火,我可以捧一本书就着火光看,看到饭已做熟仍浑然不觉,恨不得她再多炒几个菜才好。再譬如夜深人静的被窝里,为了赶紧看完一本借来的书,打着手电筒做贼一样地看,直看到眼皮打架,才扔下书和手电筒呼呼大睡。
可见,真正爱读书的人,何处不是书房。
书房有毒
文/于钟华
母亲说,我百天抓周抓的是一本书,以至于亲戚邻居们都认定我这一生是读书的命。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基本不看电影、不听音乐,我不会搓麻将、不会打扑克,大家玩的那些个游戏,我基本都不会,我好像唯一会玩的就是书:或者读书,或者写书,或者写几笔毛笔字。所以,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够有很多很多的书。随着书本的增多,我的梦想则转为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书房。
其实,我并不清楚书房是放书的地方还是读书的地方。
读中学那会,我有一个房间,既是我睡觉、练字也是读书、做作业的地方,反正所有房子的功能集于一身。同学都有些羡慕我,羡慕我有书房。其实谁没有睡觉的地方呢,就因为我有一整墙的书,这个本用来睡觉的房子便成了书房。于是,我专门请我的书法老师为我题写了斋号“乐翰轩”。
二十几年前,我负笈湖上,租住了一间七八平方的小房间用以栖身,因为房间确实很小,我取名曰“小书房”。说是书房,事实上是吃喝拉撒睡全在这里。但正是因为它小,才使得我和书有了亲密的接触。书,渐次增长,上了墙,上了床,而且逐渐挤占我的休息空间,以至于睡觉时翻不了身。奇怪的是,那个劣质而破旧的硬板床,在吱吱呀呀声中,我竟然每天都睡得极为酣畅,极为香甜。而且,后来我逐渐发现,书房有一种救赎的功能,当你的灵魂即将凋落或掉落时,书房会有一种隐秘的、不可见的东西轻轻地拖住你,向上用力撑起。它有时还有一种清偿的作用,它会使我对过去的言语和行为做一些纯粹而简单的推落。就像阿甘本所言,“救赎”是一种最终的、解除性的报偿,而“清偿”则是一种可向用储备的变形。在救赎和清偿之中,我看清了自己。我突然明白,古人何以将书房叫做书斋:这是读书人借书以斋戒,自身自省、自新的场所。斋戒就是让自己知道在肉体之外,人,还有精神和灵魂。
但我从此落下了个毛病:房间里没有书,睡不着觉!
这个毛病在我结婚后集中性地爆发。内子容忍不了卧室变成书房,床榻变成书桌!一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了陪我睡觉的书们都被清理出卧室,本来名为客厅的属于我的“书房”一下子下不了脚。先不管我失眠的问题了,当务之急,是为这些书们找一存身之所。于是,就有了我现在的工作室、办公室等等等等,反正,凡是属于我的,能够为我支配的空间都被书占满。卧室除外!
睡觉怎么办?
一开始,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待内子入眠后就轻轻地跑到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书和书内的“人们”总会带我踏上感觉像是“回家”的路。在路上,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居然睡安稳了。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内子确认我在卧室是真的睡不着,松了口,允许我拿一本书放到床头,虽然效果不是很理想,但聊胜于无,每天迷迷糊糊中入睡,迷迷糊糊中开始一天。
大概是四十岁,也就是我届“不惑”那年,内子发现我有白发了,而且有蔓延的趋势和危险,经过她的诊断,断定是我睡眠严重不足造成的,开的药方便是果断决定我每天的午睡可以在书房解决!借着这股“东风”,我自身也查找了原因,“温故”地找到了当年“小书房”的病根,“知新”地开辟出一个小房间,七个平方左右吧,命名曰“小书斋”,作为我午睡的卧室。
“小书斋”的四壁排满了书,“小书斋”的地上放满了书,“小书斋”的角角落落挤满了书,但还是挤进了一个沙发,一张桌子,这里既是我读书、写字的场所,也是我午睡,偶尔还能夜睡的房间,更是我的灵魂斋戒沐浴的所在。我的生活开始了乐陶陶!
就在前几天,不知谁竟如此多事,发了一篇微信短文——《书房有毒》。说是书本在装帧时,使用的一种胶水含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一本书不至于对人体产生明显的毒害,但书本多了,尤其是书房,毒副作用不可小视!我赶紧着将这篇微文删了,但内子还是看到了,她大吃了几惊!坚决要求我撤出“小书斋”。
那天,谈判是这样的。
假设书房真的有毒,人体肝脏就有解毒功能,怕什么,这是其一;其二,你不也是一天到晚呆在书房吗?算算看,书房卧室,你呆在哪的时间多;其三,……最终,我胜利了。
说实话,书房有毒,但我情愿受毒,它或许对身体有害,但它对精神和灵魂有益,它能给我幸福。幸福,其实是对本源的永恒回复。
文人的书房
文/程应峰
文人大抵都拥有书房,但有书房的人不一定就是文人。
古代文人的书房,少不了“笔、墨、纸、砚”以及相配套的笔筒、笔架、砚滴、水盂、笔洗、镇纸、薰炉、印盒、印章等。现代文人的书房,若是没有一台可资使用的电脑,没有网络覆盖,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可以说,书房配置的变迁,在一定程度上,昭示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所经历的文明与沧桑,它是一定历史时期鲜明的文化符号。
书房,就是一个与书香关联的场所。一个真正的文人,不仅在书房里藏书和读书,更重要的,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付诸文字,而后奉献给更多的受众。可以说,书房是一个灵魂走动的地方,是一个淬炼思想火花、将思维世界的东西演变为文学作品的地方。
文人的书房,其情趣和品位,因人而不同。刘禹锡为自己的书房写有《陋室铭》,这一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书房,成为许多读书人向往羡慕的去处。然刘禹锡潇洒飘逸、不慕名利的背后,却是三度搬迁。他的书房是名副其实的陋室,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但因为刘禹锡自身的原因,这“陋室”才显得丰姿绰约,大有嚼头。蒲松龄书房,名为“聊斋”。相传,他在创作《聊斋志异》时,为搜集素材,常设烟、茶在路边,过路人只需到此讲讲故事、传闻,或聊聊天,便可免费享用。一旦听到有用的“材料”,蒲松龄就回去整理成文,他的书房名“聊斋”也因此而来。鲁迅性情严谨,处事细致,其书房特别整洁有序。上世纪20年代,鲁迅支持学生运动,被反动文人诬为“学匪”。因此,鲁迅把其寓居北京西三条胡同的书房,取名为“绿林书屋”,以讽刺反动文人的别有用心。徐志摩的书房充满浪漫情怀。其夫人陆小曼原名“陆小眉”,他出于爱恋之情将新居书房定名为“眉轩”,寓“举案齐眉”之意。
文人的书房,是文人的心之所属,心之所安,心之所在。陈子善说:“作为一个读书人,希望拥有一间书房,哪怕只是斗室、陋室,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并不属于过分的奢求。因为书房是他与中外先哲今贤心神交会之处,是他的独立思想得以萌生的策源地,也是他的自由精神得以休憩的理想场所。”的确,于真正的文人而言,书房是必需的,一为读书,二为写作,得一专门环境,就可以进入潜心读书,潜心写作的生命状态。
然而,现实状况是:爱书的人未必有书房,未必爱书的人却拥有很大的书房;看书的人没处放书,不看书的人有的是地方闲置。好在,书房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外在的形式,文人读书做学问,写文章,有一方空间即可,正所谓“精的固佳,陋的亦不坏”。身在陋室,思想或许更为精致、机巧、深刻。
当然,大凡爱书读书写书之人,都希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理想书房。能够静下心来,在那里看书,遐思,编织心情故事,在文字构架的世界寻找生命的真谛,寻求生活的乐趣。拥有一间充满书卷气与时尚生活气息的书房,于文人而言,该是多么温润暖心的美事幸事啊!
文人的书房,形形色色,韵味无穷,不仅是文人思想的栖息地,更是一个可资触摸且舒张自如的精神世界。其相应的布设,蕴含了一个人的喜好,也沉积着深厚的人文内涵;它寄寓着文人的内在诉求、修养情操,也盈溢着传统文化恒久的暗香。
藏书记
文/余秋雨
近年来我搬了好几次家,每次搬的时候都引来许多围观的人。家具没有什么好看的,就看那一捆捆递接不完的书。搬前几星期就得请几位学生帮忙,把架子上的书按次序拿下来,扎成一捆捆的。这是个劳累活,有两位学生手上还磨出了水泡。搬的时候采用流水作业,一排人站在楼梯上,一捆捆传递下去。这支小心翼翼的传送队伍确实是很有趣的,难怪人们要围观。
我当然称不上什么藏书家。好书自然也有不少,却没有版本学意义上的珍本和善本。我所满意的是书房里那种以书为壁的庄严气氛。书架直达壁顶,一架架连过去、围起来,造成了一种逼人身心的文化重压。走进书房,就像走进了漫长的历史,鸟瞰着辽阔的世界,游弋于无数闪闪烁烁的智能星痤之间。我突然变得琐小,又突然变得宏大,书房成了一个典仪,操持着生命的盈亏缩胀。
一位外国旅游公司的经理来到我的书房,睁大眼睛慢慢地巡视一遍,然后又站在中间凝思良久,终于诚恳地对我说:“真的,我也想搞学问了。”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玩的,后来另一位朋友告诉我,这位经理现在果真热心于跑书店,已张罗起了一个很像样子的书房。
我想,他也算是一位阅尽世间美景的人了,何以我简陋书房中的杂乱景况,竟能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冲撞?答案也许是,他突然闻到了由人类的群体智慧结晶成的生命芳香。
外公的书房
文/月山
外公的家在小阿比,这是南涧无量山中的一个较大的自然村,村里居住的大多为陈姓人家。这里曾经沿袭着耕读传家的古老习俗,村后的“文昌宫”,是文墨之人汇聚的地方。外公家的堂门上悬挂着一块“贞扬彤管”的牌匾,那是当年的政府给予这个家庭的褒奖,表彰的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外公母亲的事迹,说的是女主人相夫教子美德,已经用红色笔杆的毛笔写入了史册,她贤淑善良将被世代传扬,外公家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我没有见过外公,但外公的书房,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据母亲说,外公非常喜欢看书、藏书,他通晓乡规民俗,喜欢探究古今中外的历史文化,还对中医有非常深的研究,是附近乡村都有名望的文化人。
外公的书房,在主房的楼上。书房不同于一般人家从二楼房间上楼,而是从屋左边的菜园兼花园上楼,就是从屋山墙上开出一道小门进入二楼的书房。这种别出心裁的上楼方式与书房设置,使书房与家人的生产生活空间分离,便于安静地看书学习。
只因外公的离世,书房少了的主人的打理,里面的书已经有些凌乱。书房里,满屋都是书籍和字画,靠北和靠西的墙,被几个大书架占满,书架上,一摞摞线装书,被整齐地放着,书上用纸条标着《三国演义》《水浒传》《孟姜女》等。南面是几个柜子,大约也是放了与书籍文具有关的东西,柜子旁的楼板上是东一堆西一堆的书籍。
刚上小学的我,还拿不到高处书架上的书,只在楼板的书堆里翻着。书籍是典型的古典风格,显示着精细的手工制作,多为白绵纸印制,竖排版,书中的文字没有空行,没有标点,每两页之间,总有一列汉字被一分为二,像是镌刻,又像是手工书写。书中的字字句句,合辙押韵,自然而顺畅,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古韵悠悠,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乡村,有如此丰富、厚重、典雅藏书的书房,在我以后数十年走南闯北中也很少见到过。
当看到一本有图案的书时,我便拿在手里翻了起来。那上面的红色图案,绘的是十殿阎王、牛头、马面等,讲的是做了坏事的人,死后会下到十八层地狱,下地狱后,要根据罪行的轻重,被下油锅,被锯成两半,被驱赶着上刀山下火海等等。这是一本劝人行善的书,但看了有点害怕,我便随手将它放回原处。
记得当时对一本叫做《创世纪》的书很感兴趣,便将它带出书房,在花园里细细地翻阅。那是本薄薄的书,虽是繁体字,却更接近于现代印刷装帧,这大约是吸引我的原因。书中讲的是“神”,是一个叫做耶稣的“神”,神字的后面,都会有一个空格,称基督的“他”字被印刷成了“祂”,这大约是对耶稣这位“神”的尊敬。因识字不多,也读不懂书中的语句,我便将兴趣转到了看园中高高低低的花草,看飞来飞去的蝴蝶,还用了好长时间,观察蜂桶外的蜜蜂起飞、降落、漫步、跳舞。
二舅见我喜欢看书,便给我讲解书房中字画的意思和相关的故事,我听着似懂非懂,没太多印象。到了夜晚,二舅从外公的书房里拿来了《水浒传》,就着点燃的松明火光,边读边给我讲解,我还真听出了那么点味道。
几年后,当我再次到了外公的书房,那些书籍和字画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百无聊赖,只能在外公家的堂屋里,看着来前来闲逛的村民们喝茶、抽烟和聊天。突然,我眼前一亮,看到墙角放着一本书,便急忙过去拾起来翻看。那是一本用白绵纸装订的书,前后都已经缺了页,当我正准备认真翻看的时候,其中一位正在吸烟筒的村民,从我手里要过书,扯下一页,卷成“纸明筒”,用来点燃正在吸食的水烟。我无趣地退出外公家的堂屋,抬头看堂屋门上悬着的牌匾已经不知去向。后来才听说,牌匾已经被表弟以几十元的价格卖给了文物收购商。
外公的书房里,那本最后的书籍,已成缕缕青烟,连同外公的书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有着书香门第赞誉的外公的家族,也随着牌匾的消失,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中!
雅舍
文/张叶
仲春时节,宅家捧读梁实秋先生的《雅舍忆旧》,书中“旧事”生动活现,宛如邻家日常,“雅舍”二字撩人遐想。梁先生在重庆的故居,我幼年曾随父亲参观过的,只记得走过许多高高低低的路,驻足于几间小小的房子,当时觉得甚是枯燥,如今将“旧事”填充起来,仿佛看到先生伏案执笔的身影,恨不能立时再去一趟了。
一间简陋的屋子,若栖居过有趣的灵魂,沉积过丰富的思想,那便不再是陋室。每个人的心田里,都有一间自己的“雅舍”,供精神安歇,在最寂静的时刻将心灵捂暖。
爱读书的人家,书房是顶重要的一间屋子,没有它,读书人便惶惶若无家。而读书人,又往往有一些怪脾气。我中学时代,班里的团支书祖上书香世家,他的爷爷是个学识渊博的老中医,医术和书法都是县城出名的,德高望重,却有个名字古怪的书房——粪斋,而老人家更是自号“粪翁”。乍听之下,无不哄然而笑,然老先生自有他的道理:“人本就一无所有地来,最后化为粪土;人生在世,就是要看轻外财利禄,视不义之财为粪土,视蝇营狗苟为粪土……我粪斋自一片洁白磊落,称呼再难听些也是无妨。”老先生确实如此,行医一生,救人无数,常深夜顶风冒雨出诊,却从不多收一分钱。这样的品格,堪比“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又何惧淤泥呢?
普通人家的“雅舍”,未见得都是书房,可以是客厅、餐厅乃至耳房,温馨是顶重要的。在梁实秋的幼年记忆里,最喜欢的一间屋子,莫过于他家的西厢房。那时候住在北京,炕上有矮桌,桌上一盏油灯。他同哥姐四人,常围桌盘坐,练字或朗读,父母则在旁边陪伴督促,母亲要求严格,却从未有过体罚。梁实秋说,“这西厢房就是我的窝,夙兴夜寐,没有一个地方比这个窝更为舒适”。一个懂得尊重、互爱的家庭,所在之处,哪怕简陋一些,也不失文明雅致。
我的初中恩师魏先生,曾一家六口人蜗居于三间小平房,却依然院中种满花草,卧室更是兼了书房。魏先生爱生如子,总是招呼一些爱读书的孩子去家里阅读。斗室被书籍挤得满满当当,再塞几个小鬼头,真是水泄不通,然这是先生最喜爱的一隅。
我小时候家贫,爱读书的哥哥没有书房书柜,他自己在窗下用旧门板支了个书架,将借来的、淘来的《水浒传》《红与黑》等中外书籍仔细码放上去,又自己动手挂起了帘子,贴上“闲人免进”几个大字,常常钻进去一读就是一天。对哥哥来说,那一方小小的空间,大概是他清寂的少年时代的一间“雅舍”吧。
无论天涯海角,心有一间“雅舍”,总也不觉孤单了。
幸福有多宽
文/村姑
闹市街头,洛浦公园,常有“城市书房”的影子。它们安然地伫立着,泊着一泓宁静。看到它们,时光似乎就慢了下来,脚步也从容起来。
每个月的23日,是城市读书日,城市书房都会举办读书活动,以此为契机,引导人们走近作家、亲近作品。这个读书日,研讨的是毕淑敏的《幸福的七种颜色》。
毕淑敏在西藏阿里高原当兵十年,在那个高寒缺氧的地方,因为没有蔬菜,女兵们的指甲凹得能盛水滴。急行军睡在冰地上,醒来两条腿都是麻的。在翻越雪山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甚至有过跳崖的念头。但苦难最终没有打倒她,反而成了她理解幸福的源泉。
在《幸福的七种颜色》中,她悟出,如果生命打上了苦的底色,多少甜也不能改变。所以,千万不要人为地将黄连碾碎,再敝帚自珍地长久回味。其实,只要认真体会,幸福不是七种颜色,甚至也不是一百种颜色……幸福是无限的。
喜欢毕淑敏的平淡从容,也很高兴能一窥城市书房的容颜,于是,欣然参加涧西的读书活动。推门进去,四周墙边书架到顶,中间书桌边,围着几个安静读书的孩子。墙边有可坐的台阶,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在看书。管理人员介绍,只要带着身份证就可以进来免费阅读。如果想带回家读,需要再办一张借书卡,可在全市的任何一处城市书房还书。真好。
读书活动的主讲人是高中教师兼作家唐益舟老师,四五十岁,儒雅谦和。毕淑敏的经历、史铁生摇着轮椅坐在地坛里对苦难的思考、迟子建如何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走出……一个个人物故事从听者心上汩汩流过,润泽出一片清凉,也让人顿悟:人的一生必然会经历磨难困苦,但智慧的人,会看淡苦难,并从日常生活中悟到无限的幸福。最后,唐老师用汪国真的诗作结:有一个未来的目标,总能让我们欢欣鼓舞。要输就输给追求,要嫁就嫁给幸福。
一位六十多岁的阿姨刚刚失去老伴,天天以泪洗面,那天被朋友拉着来读书会。她说,听了迟子建的经历,觉得读书会就是专门给她开的,句句说到她心里去!从今天起,她要放下痛苦,重新拿起笔,开启她的幸福之门。
一位老人笑呵呵地说,别只盯着自己的那一点不幸,想一想,在一个和平的国度里,有健康的身体,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就是前人最期盼的幸福吗?如果再有一项读书或运动的爱好,日子就不会寂寞,这幸福就更圆满了。
静坐在城市书屋,窗外树影斑驳,窗内书香弥漫。此时,身边的点滴幸福都被唤醒,如水一样,弥漫开来。
在生活这条河流上,那些智慧的人,以书为船,以笔为桨,越过苦难的暗礁与旋涡,渡自己,也渡别人。而城市书房,就像一座座港湾,点亮一盏盏灯,提醒人们,与书相伴,眼界有多宽,幸福就有多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