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散文(精选25篇)
只缘一杯酒
文/江野
老张扒拉开手机屏幕,里边传过来头儿的声音:
“老张过这边来吃饭,有好酒,上级来检查验收工程,还没吃吧?”
老张说:“吃倒没吃……”
“那就快过来,老地方,得月楼!”
老张一听就犯了愁,因为他明白这酒桌上的事儿,他清楚他在酒桌上的重要性……
因此他跟头说:“头,我的酒量也不太大,我就,我就不去了吧!”
头说:“那哪行啊!就靠你了,赶快过来!”
“头,您的量也不小啊!您自己应该能对付……”
电话那边就有点急:“我量不行,还得靠你,你就是我的挡箭牌嘛……快过来快过来!咱俩对付他一个……”
老张到的时候,大圆桌周围除老张的位置空着其它全坐满了。酒桌上已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地开始吃喝。
这桌酒席十分重要,跟公司的命运攸戚相关,这一点老张再清楚不过。公司是当年的一家国营建筑单位,年底了,公司要求半个月突击完成一家新建工厂场房的室内装修任务,确保当年效益完成。赶时间之故,工程质量自然就大打折扣,据说不少房间的墙皮已开始裂缝,有的房间墙皮从外观看还挺光滑,可里面多处都有空隙……这种工程上级验收肯定不会通过。头也知道想通过验收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红包外加一桌丰盛的酒席。头还清楚,领导的酒量是出了名的,伺候好领导桌上的酒肆是宴席的重中之重……
老张在领导另一侧的空位上坐下后,立刻就投入了“战斗”,他跟头轮流进行着对上级领导的敬酒、劝酒事宜。
酒桌上,头和老张那可是你方劝罢我方劝,再加其他人对领导的零星相敬,饭局上个个都成了红脸关公。气氛好不热闹。
酒席进入尾场,由于头和老张的“尽心尽责”、“忠于职守”,领导跟头和老张两人基本打个平手,头和老张晕晕忽忽,领导那里也已是云里雾里的了。
为显出英雄本色,领导那边又满斟了一大杯,并且一扬脖灌进了肚里。接着,领导也给头倒上一满杯。
看来,上级领导确实是最后的“拼搏”了。桌上的人见领导给头倒完酒后,控制不住地一下子就靠在了椅背上,面色青黄。俄倾他直起身子,对头说:“你把它喝了,喝了就……就行!”说完就飘飘忽忽盯住那杯酒不放。
然而,头也知道,包括他在内,饭局上的所有人都已到了酒量的极限,哪个人再能把这最后一杯酒喝下去,几乎是不可能了。同时他也明白这一杯酒的重要性。哪位能舍命把它灌进去,那这工程验收的事也就……
头自然就想到了老张。一来,老张的量比别人大,二来,老张不像其他人,不是副头就是中层领导。说白了,都是公司大小干部。老张不是。老张是普通工人,是专门喊来伺候领导喝酒的人,“挡箭牌”一个,关键时候理应由他来上。
“老张”,头把酒端到老张身边,“你的量大,你来把它喝下去。”
醉薰薰的老张晕头晕脑地说:“头……头……不……不行了,我已到……到顶了,再……再喝就不……不行了……”
头自然不会放过他:“老张,您无论如何得把它喝下去,否则……”
老张明白这“否则”二字的重量,可也清楚自己的酒力,如果再把这一大杯喝下去,其后果……于是他说道:“头,不是我不……不喝,实在是不……不行了。”
头说:“什么不行了,我知道你的酒量,快把它喝下去!”
看来这杯酒不喝是不行了。老张读得懂总经理眼睛里的内容。于是他狠狠心,咬咬牙,把这杯酒猛地就灌进了肚里……
酒喝下去后,老张如释负重,可接下来他却想像不到地遇上了一连串的事情……
那天晚上,酒后的老张出得月楼不到十分钟,就给汽车撞倒在了大街上,两腿严重骨折。
住完院回到家又修养了几个月,这才勉强能拄着双拐慢慢走路。虽可慢慢移步,单位上的班是怎么也无法上了,就只好办了病退。病退的工资不用说肯定是少得可怜,加上老张成了个无用之人,老婆承受不了这突然的变故,离婚,把七岁儿子甩给老张,拎上铺盖卷这就一去不复回了。
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想妈妈想得难受,整天以泪洗面。暑假说去姥姥家找妈妈,走得太急,滑到了那条深河里,转瞬之间命就消失在流淌的河水中了。
这些当然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多年过去,老张苍老得挺厉害的,六十二岁的年纪怎么看都如同七十余岁年纪。
这天下午,六十二岁的老张坐公交外出办事,旁边的一老太太听说腿脚不利索的老张目前乃是孤身一人,就说想给他介绍个老伴,互相照应走完此生。
老太太:“干脆就给您找个老伴得了,怎么样?”
老张:“咳,谁会乐意咱呢!”
老太太:“那不一定,给您找个农村的,有的农村人愿意!”
老张:“真的啊!”
老太太:“那可不真的嘛!您退休金多少啊!”
老张:“就两千零五十。”
老太太:“不算多,不过两个也能凑合着过,您家哪儿啊!”
老张:“东三环附近。”
老太太:“房子多大啊。”
老张:“不算大,两居室。”
老太太:“还行,自个的?”
老张:“哪儿呀,花钱租的!”
老太太:“您自个儿没房子啊?”看来老太太没想到这一点。
“可不说呢!”
老太太立马说道:“噢!没有房子!没房子可不成!没房子谁跟您啊!”
爱住院的老人
文/秦延安
母亲在体检时,突然被查出神经纤维瘤,急需住院动手术。
周一早上我带着母亲去办理住院手续。医院里人来人往吵吵闹闹,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将住院手续办好。在护士长的带领下,来到病房,只见靠门口的已经卷走铺盖的病床边坐了一位老太太,跟前放着一堆东西。
“怎么还没走?你又没有什么大病,住在这也没意义,赶紧回家去吧,别影响其他病人住院。”护士长冲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乞求地说:“你让我再住一段时间吧?我这身体总感觉不舒服,这才住了两周时间,回去一个人,万一有什么问题都没人知道。”
看着老太太可怜巴巴的样子,护士长缓和了语气说道:“大妈,不是我不让你住。这实在是没床位,新来的病人还在这等着,你实在不放心自己的身体,过一段时间再来住也行。但是现在你住院的时间已经超了,必须立即出院。”
看着没有商量的余地,看看站在旁边等着病床的我们,老太太无可奈何地提起自己的东西,一个人缓缓地走出病房。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孤寂的身影,我有些于心不忍,问道,“这老太太出院,怎么也没个家里人来接?”
“那老太太是从内科转来的,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检查身体啥病都没有,可她却怀疑自己有病,就想住在医院里。”护士长一边帮着铺病床一边说:“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就一个人生活,也挺可怜的。听说有个儿子在国外。这一年里,她就能来住院三四趟,是医院里的老熟人了。”
很快,母亲住上了病房,两天之后就进行手术。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恢复得也很快,那天,我正在给母亲办理出院手续,又看到了那位老太太,她又在办理住院手续。
“你母亲出院呀?”老太太关心地问。
“嗯,基本康复了,出院后回家静养。”我回答着。
“怎么不多住一段时间?不过这住院的费用是挺贵的,不像我百分之九十的报销比例,住医院比请保姆都省心省钱。”老太太说得有些洋洋得意,“所以我隔段时间就来住院,既有人照顾,又有人陪着说话,比住在家里强多了……”
一分钱的价值
文/魏家录
在早市买菜,最麻烦的就是还价。由于余地很大,你不还就肯定吃亏,可又颇费口舌,况且一个大男人太计较了自己都不好意思。所以,还价于我来说不过是个形式,不还还就买觉着亏得慌,也显得犯傻,但还也是白还,既无耐心,又少技巧,故多以无果告终。所以,我比较喜欢那推小车的卖菜农,是不是如他所说的自产无污染暂且不论,至少比那油滑的小贩省事、放心。
这天见一农村老太太正卖西红柿,虽个头不大匀实,但还算新鲜,就挑了几个。其实,就是不新鲜也认准了就买她的,那么大岁数了,怪可怜的。称完说是4块,可给她钱她又不忙着接,却在西红柿堆里拨拉着找什么。一问,她说差一点,找个小的添上。果然还是农民实在呀。差多少?一分钱。我觉着听错了,再问,真就是一分。这让我不能不心生疑窦,不就一分钱吗,现在一毛钱谁还在乎,她是真的太老实,还是在作秀?我似乎更相信是后者,尽管我多么希望是前者。这有必要吗?一个农村老太太卖你的菜就是了,怎么也玩起“讲诚信”来了。我有些反感,更不想看表演,说了声算了,丢下钱就要走,她一把拽住我的兜,由于找不着小的,就急咧咧地随便塞进一个,我真得好纳闷,她这不亏了吗,这哪叫作买卖,又是为了哪般。我不解地说,为一分钱这么折腾值得吗?她挺认真:“怎么叫不值得,头上三尺有青天那”。此时,我已不仅仅是惊奇,而更是佩服了,多么实在、睿智的老太太,简直有点哲学的意味了。正在感激之余,不想她又来了一句:“我可不光是为了你,你还别不信,如果少了人家分量,这一天的菜都不好卖,人不能做亏心事呀。”
原来最终还是为她自己呀,不过,这话不也够实在的吗。有点迷信吗?也许吧,可如果能让人向善。那还能算作迷信吗?
没能送出去的慰问金
文/黄健
年终岁末,我跟随主任下乡慰问贫困户。临行前,我们还特意叫上了电视台的记者。
这次慰问活动是市里统一组织的,我们对慰问对象的基本情况知之甚少。我们在乡民政助理的带领下,一同前往。一路上,我们从民政助理那里打听到了关于那户人家的一些情况。老太太近60岁,还在十月怀胎时,丈夫就牺牲在越南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老太太硬是一个人含莘茹苦把孩子拉扯成人。不料祸不单行,儿子20多岁时遭遇车祸,致使下肢瘫痪。数十年来,母子俩就这样相依为命,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汽车在乡村小路上颠簸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两间低矮的小屋前停了下来。两间小屋,一间是灶间,另一间算是卧室。屋子很小,我们几个人进去后就显得有些拥挤。老太太正坐在门口缝补衣服,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用衣袖在长凳上用力地擦拭了几下,给我们让座,又忙乱地给我们倒水。那个瘫痪的儿子在一张厚厚的棉垫上席地而坐,正埋头扎着扫帚。
民政助理向老太太介绍说:“他们是市里来的,代表政府来慰问您来了。”主任把慰问金递给老太太,记者扛着摄像机正侍机捕捉镜头,没想到老太太却摆着手说不要。“不用救济我的,我家还过得去,真的!我是烈属,每个月都有补贴,够用了。节省点还能有点积蓄,不需要再麻烦大家了。”老太太怕我们不相信,颤悠悠地到里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钱袋。那钱袋用塑料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她解开袋子,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倒出来一小堆硬币和一小叠压得平平整整的纸币,总共也不过几十块钱吧!“我儿子虽然残疾,但会扎扫帚的手艺,他扎好了我拿到集市上去卖,一把也能挣个几块钱。这不,镇上的小学又订了几把扫帚,让我儿子扎呢!我平时有空就到附近的粮店干些零活,也能补贴补贴家用。不靠天不靠地,我们能养活自己。”老太太爽直地说。
我们一行人都感动了。我劝老太太:“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您这点钱哪够买年货?”老太太拉开碗橱,又指指屋檐下,说:“年货都买好了。一条青鱼,二斤咸肉,鸡蛋我也留着不卖了,蔬菜自家地里都有,年糕蒸好了,花生、蚕豆也炒好了,过个年够了,多了也吃不下的,浪费了可惜。”我朝屋外望去,果真,一小块咸肉在檐下晃悠,小屋周围的菜地里,青菜、芹菜、黄芽菜在凛冽的寒风中都依然保持着勃勃的生机,全然没有丝毫颓废的样子。
众人纷纷劝老太太收下,老太太却坚决不收,我们也不再坚持。和老太太握手告别的时候,我看到一向威严的主任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在回去的路上,记者问主任新闻还播不播?主任说:“播!一定要播!就以《没能送出去的慰问金》为题。”
找个串门的邻居
文/李成炎
最近刚买了房,搬进新房时才发现,我是最早搬进这层楼的,楼道里总是静悄悄的。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然和老公住在一起,但还是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心里盼着有别的住户早点搬入,可以到邻居家串门,拉拉家常,也许是受我以前的居住环境所影响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盼来了搬家的新邻居,本想帮邻居搬运东西,可邻居请了搬运公司,全都由工人搬运。只好跟邻居说了几句欢迎的话语,以示问好。邻居却反应平平,我想也许是过于陌生,不太习惯罢了。后来几日,我又继续表示我的热情,遗憾的是她对我的话语不冷不热的,大概是她太忙吧,我只好作罢,期待有新邻居搬入。
盼来盼去,虽陆续有新邻居搬来,可都交往平平,大家习惯了回家就关门,对于邻居间的交往不那么热心,也许这就是高楼里的一种特色吧,时间一长我也习以为常了。直到那天,我刚下班回家,就有人来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一位陌生的老太太,老太太笑着对我说道:“你好,我就住你隔壁,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你多关照,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请你尝尝。”说着就把手里糕点递给了我。老太太的热情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位面善的老太太不正是我日思夜想要寻找的邻居吗?我赶紧把老太太迎进了门,和老太太交谈起来。
我和老太太一见如故,虽然在年龄上有些差距,但不影响我们的交流。老太太告诉我,她一直住在郊区,这几年她儿子在城里做生意赚了点钱,就买下了这套房子,她也跟着住进了新房,但还是想念在郊区生活的日子,因为郊区熟人多,到处都是认识的人,住在高楼里,感觉特清静,找个人说话都难,希望以后能与我常来往。想不到老太太跟我是如此地投缘,生活中许多想法和观点都一致。
老太太厨艺很不错,经常会做出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小吃,而且味道很不错,每次做出来,都会邀请我一起品尝,并告诉我制作过程,和一些制作要点,不但让我大饱口福,还让我学会了做小吃;老太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郊区一趟,说是在郊区还种了不少菜,需要打理下,舍不得放下,回来时便会带回一些时令蔬菜,总要客气地送给我一些。我也只好笑纳,礼尚往来,我也做些家常菜请老太太吃饭。
有了可以串门的邻居,空闲之余可以打发时间,相互间也有个照应,生活也会变得充实而快乐。
放学
文/王广玲
雪白的病床上,一床印着红十字的被子安安静静地盖在年过古稀的老人身上。老人吃力地睁着眸子,面容却满是安详。她看着围在病床前强装微笑的老伴和子孙后代们,看似淡然,可睫毛微不可见的颤抖出卖了她的极不平静。
或许人在弥留之际,自己的一生点点滴滴就和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历历在目的场景,老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忍着身体上的巨大痛楚,吃力地一颤一颤地抬起被针扎烂的手,搭在老伴宽厚的手上。老伴立马握着她的手,亲人们见状都把手一个一个地紧密贴着。老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有我在,没事,有我在……”老人欣慰地闭了闭饱含热泪的双眼,吞吐地说:“放—学—了。”一听这话,老伴猛地一震。大家还没有反应出来什么意思,老人已经伴着床边淡淡的馨香沉沉睡去。
老太太的墓碑上,并没有期待中的菊花,只有一枝枝,一朵朵,一束束的康乃馨,她们洁白,鹅黄,毫无争艳之意,却让人倍感温暖。朴实中尽显娇美,不张扬,不做作,一如老人的美。
简单的葬礼过后,老太太所有的东西都拿去火化了。可孤身一人的老伴感到无论在哪都是老太太的气息,处处都是她的影子。他仿佛还能看到小两口冷战的模样,看到她年轻的时候娇羞地拿着自己送的康乃馨,看到两人年少时并肩回家。那时夕阳无限好,可叹时光太匆匆……想到这,唇角总能微微上扬,仿佛她从未离开过。每天饭桌上总有一双碗筷没有人拿,碗里却倍是丰盛,晚上床上的两个枕头从未变过。一遇到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向往常一样和老太太分享,可清醒过来才发现,面对的只是抓不住的空气。
好景不长,因为过度抑郁,缺乏了支撑的意识,很快老爷子也一病不起。临终前一天他把子女叫到身边说:“我死了,把我和***妈埋在一起,不要办盛大的葬礼,我和***妈喜欢安静。”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各怀心事,没有人想打断父亲的记忆。老人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慢慢说:“孩子们,我终于……要去陪碧兰了,以后在我们的墓前……不要烧纸,多买点她喜欢的花吧。我和碧兰……是青梅竹马,放学了……”还没把幸福的过往说完,他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放学了,我陪你回家。
座位
和丁大一同上车的,还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车上乘客较多,早没了座位。丁大环顾四周,发现靠近窗口坐着个戴着眼镜,貌似学生的年轻人,他的身旁比较宽敞,丁大直接走过去,刚在年轻人身旁站定,那个老太太也蹒跚着跟了过来。
车一启动,没有站稳的老太太一个趔趄,撞在丁大身上。
“对不起,没撞疼你吧?”老太太歉意地对丁大笑笑。
丁大本想发火,见是老太太,只好笑笑说:“没事,您这么大年岁了,站着哪成?得找个座呀!”丁大眼盯着年轻人,亮着嗓门道。
年轻人将头扭向窗外,没有反应。
“妈的,现在的人,咋这样自私呢?没看到身边站着个老太太吗?日常老师咋教育的,书念到狗肚里去了?”丁大火了,瞪着年轻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开了。
众人一同将目光投向丁大。
是呀,他说的对,应该给老人让个位嘛!一旁站着的乘客替丁大帮腔。
也许被丁大凶道道的样子吓住了,年轻人回过头,怯生生地望着丁大,然后脸一红,慢慢站了起来。
老太太见状,将身子向前靠了靠,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就在年轻人离开座位,从丁大和老太太中间穿过的瞬间,丁大猛一侧身,抢先将屁股稳到了座位上。
众人一片惊异。
有位不坐是傻瓜!丁大嘟哝着,随即将脸扭向了窗外。
钻石广告
文/杨国平
一
他躺在沙发上,拿着包油条的旧报纸揩手的时候,一则广告吸引住他。
“张女士,寡居三十年。为能摆脱多年轮椅困扰,决定转让自己戴了五十年的一枚两克拉的钻戒。烦请有意者到丛闽小区八幢三单元六楼面谈。”
他一跃而起,在屋子角落一大堆衣物里找到一件体面的西装,顺便把水果刀插在上衣口袋里。他决定马上出发,因为这毕竟不是惯常的事情。要在平时,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开始工作。
二
中午时分,丛关小区第八幢楼前空地上,摆满了桌子,新郎新娘正在敬酒,热闹非凡。
“这倒是作案的好时机!”
他笑着走上三单元的六楼,把突显在领口的刀子往里推了一下,这才若无其事地按响门铃。
门打开了。坐在轮椅上,老眼昏花但衣着整洁的老太太把他请了进去。
他看了看整个屋子,这跟自己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心想:“这哪里像有两克拉钻石的人住的房间?”但人不可貌相,他装着很平静的样子说:“老太太,谈谈钻石吧!”
“孩子,忙什么?先吃点水果吧。帮我到厨房拿点苹果……记住,要洗洗!”
苹果平整地摆在水果盘里,他慢慢洗着,顺便看了看旁边的门里,浴室里的浴缸里盛满了污水。他想:“很好,捂住嘴,按倒在水中,一个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可以有多种死法,不用流血,警察只会判断是一个意外。”
他把苹果放在老太太面前。
“帮我削一个。你……不是有刀吗?我早就知道。”
他尴尬地拿出刀,一边削皮,一边问:“你怎知道我有刀?”
“到我这来的陌生人,都带着刀。不过你来了,我还是很高兴。”她指着墙上的黑框照片,“这死鬼走了二十多年,一个子儿也没给我留下,反而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一个和我说说话儿的人也没有。”
他看了看照片,觉得有些瘆人,但他还是止不住的说:“这么说,钻石广告是假的……根本没这回事儿?看来钻石——你是不想拿出来?”他把削好皮儿的苹果递给她,晃晃手中的刀子,站了起来。
“孩子,不要莽撞,你看看电视,我给你打开。”她按了按轮椅上的按钮。
三
是哪里发出了持续不断的响声?他怔住了。墙在移动。不一会,一个装饰华丽的办公室,巨大的电视画面展现在他的眼前。
电视画面上,他正拿着刀,目瞪口呆地站在里面。
刚才老眼昏花的老太太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这是全天候的闭路监控,直接连到公安局刑侦大队。你在门口时,刀子露出来的画面已经被录了下来,当然,你此刻的表现也正在上传。”
他一下就跪在地上,哭着说:“婆婆,原谅我。下岗了,老婆跟着别人跑了,没有饭吃,我才不得不这样。”
“真是可怜,起来吧!下面好热闹。帮我看看,新娘子漂亮吗?穿的是什么衣服?”
他赶紧跑到窗边。
“很漂亮,真的。”他边看边说,“她穿的是大红旗袍,新郎穿的是黑色西装……”
“领带是什么颜色?”
“是——黑色。”
“真像我和我的死鬼结婚时的打扮……你这死鬼,你为什么丢下我,让我下不去,走不了,看不到光鲜的世界……”
老太太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照片,眼光飘得很远。
“婆婆,原谅我吧!你千万不能……”他乞求着,生怕老太太回不来。
四
“原谅,原谅……但是有个条件,可以吗?”
“可以可以,什么条件都可以!”
“今后不能再骗人了……”
“好!”
“今后要努力工作,好好干。”
“好!可是,我——没有工作呀。”
“我知道,有工作的人绝不会找我。”她神秘地看着他,“你就到我的公司当保安,我的员工有三百人,都是看到‘钻石广告’后,由我亲自考察录用的。我相信你——能打钻石主意的人,都是有高追求、高创新能力的,但是……你必须每天中午十二点到我家,陪我说说话,说说我们小区、我们公司的人和事,直到我睡着。有时候嘛,顺便陪我到外边去,我好想在阳光里看看风景、说说话,行吗?”
“每天中午?可以。可是要干到多久?”
“至少一个月。如果你愿意,半年也行。”
“行!”他意志坚定地说。
“半年后,给你一万元陪伴费,算是报酬。先给一千,把家里安顿一下。”
他跪倒在她的面前,流下了真诚的眼泪:“谢——谢——婆婆!”
“起来吧,我的孩子。吃一个苹果,这还是上一个小伙子临走时送给我的。”
活着
文/爱玛胡
病房收治了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是肺炎。到半夜,她突然昏迷、抽搐,明显的脑出血症状。
赶紧抢救。年纪这么大,也不可能开颅,只能用甘露醇为她脱水。一边吸痰,匆匆联系家属,孙子都四十多岁,在“放弃创伤性抢救”上签字,问我:“我奶奶为什么一直在抽?”
我说:“脑受损了,这是癫痫。”
他脸上有一些不忍心的表情,最后大叹一口气:“活太长,也没什么意思。”
这把年纪了,只能是尽人事,其他的,靠老太太自己的生命力了。
第二天,她状态已经平稳,但还不能进食,给她上了鼻饲管。我看到她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头顶,几根稀疏的白头发。脸老得抽抽成一小团,核桃仁似的。插管子进去,可能还是不舒服,她动了一下。我想起她孙子的话。有时候,我也这么想。
过了十几天,星期一早上大查房,我遇到老太太。真恢复得不错,都回普通病房了。她正在吃油饼,瘪瘪的嘴,一咕哝一咕哝。牙都没了,怎么吃?就是拿牙床磨呀磨。老太太有耐心得很,磨得慢慢的、细细的,就像在精心品尝。磨几下,停下来,咂嘴舐舌了一会儿,是吃美了,眼睛都眯成笑微微的缝。
那其实就是个普通油饼,医院门口每天推车摊子卖的。
老太太看到我,油饼放下,手一伸——我给她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她浮皮潦草地擦了手,再手一伸——我给她量血压。手臂瘦得骨头都凸出来,上面还有橡皮膏,膏下面是留针,每天在打点滴。
血压控制得不太好,我问:“药没有按时吃吗?”
老太太说:“不晓得,反正护士送药我就吃。”
我说:“婆婆,饮食上面也要控制。油饼这种东西,偶尔吃一两次就好了。”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我少吃口油饼,还能活到九十九?够本了呀。”倒也是。
我查完房,走到门口再回看一眼所有的病床。老太太还在慢条斯理地用没牙的嘴磨油饼,磨得好写意。今天外面阳光灿烂,是个大晴天,病房里暖气开得足,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看着像个无病无灾的人。
有时候,活着,也还是蛮有意思的。
云非淡 风非轻
文/李雁
是在深夜读完这篇小说的,方方的文字让我的头脑在零时异常地清醒,想起以前读过的《武昌城》及《涂志强的个人悲伤》,还有根据她小说改编的电影《万箭穿心》。她的文字读得不多,可每读一篇都让人深陷其间不能走出,每读一篇都想让人写点什么,这篇《云淡风轻》亦是。
小说布局很重要,短篇小说更是需要技巧,在有限的文字中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还得吸引人,让读者从中领悟什么,更是不易。《云淡风轻》开篇是一对母子的日常生活片断:儿子小驴在灯下做作业,妈妈慧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儿子闲扯,他们的谈话轻松开心。母子俩说到传说中的2012,小驴说,“妈,2012来的时候,你肯定害怕,到时候我会陪着你进去,替你壮胆。”仅仅这一句,便将母子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深情而俏皮。开篇巧妙之处是母子的闲扯铺垫下了整篇小说的主要人物及事件。小驴有个为了尽快还房贷远在他国工作的爸爸,还有个好朋友叫胡大壮,他们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老太太冷若冰霜,老头久病在床。还有,那晚的风在呼啸,预示着传说中的2012真的要到来了。
第二天,慧明上班在小区门口碰到有车的业主与保安的争吵,此段顺理成章地点明整个事件变化起伏的矛盾起因,并始终贯穿了小说的全部——因小区内车位有限,迟归的业主只能将车停在以前供大家歇凉散步的小树林里。于是,发生了一件令大家奇怪又生气的事情:停在小树林的车,每隔一段时间就被人用利器划伤,刀口又深又重。车主们不知道作案人的动机和目的,也抓不到作案人。最气愤的是一朱姓车主,他每次在车被划坏后都站在树林边叫骂,脏话不堪入耳。
划车事件在小驴出事后渐渐推向了高潮。小驴与好朋友胡大壮在泳池游泳被胡大壮逗闹着推进深水区,胡大壮游了一圈才发现小驴沉在水下,后被救生员救起已无力回天。如果胡大壮不说,谁也不知道小驴是因他的过失而死。这个十三岁的男孩强烈要求警察枪毙他,因为是他害死了小驴。极度悲伤的慧明与自国外赶回的丈夫最后作出了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慧明说,“我们原谅他,不要责罚那孩子,也不需要他家赔偿。”
小驴的死亡使人与事都在发生改变。首先改变的是对门住着的老太太。这个以前冷若冰霜的老太太主动给慧明送来鸡汤,并向慧明讲述了她家的故事:老太太有天和儿子孙子在小树林散步时,孙子被一辆飞速而过的小车撞倒,当场死亡。她和患有心脏病的儿子见状昏死过去,最后从医院出来的只有老太太一人。事后,儿媳悲伤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两位老人请当时在现场的人出来指证肇事者,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老头天天跑公安跑物业跑政府,但都无济于事,最终气得瘫倒在床。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支离破碎了。老太太问慧明,“你怎么会原谅那个孩子和他的父母?你是怎么做到的?”
慧明说,“因为恨没有意义,我儿子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一定不乐意我怀着恨意去生活,更不愿意他的好朋友因他而倒霉,我不想违背他的想法。”此后,慧明看到了老太太的笑容,好看又优雅。
后来发生变化的是车主们对划车人的推断。朱姓车主推断划车人就是死去的小驴,因为小驴家搬来后,车开始被划,小驴死后车再也没被划过。这个简单的推理得到了车主们的一致认同,并要求慧明赔偿。被车主们围攻的慧明万万想不到善良的儿子死后会被诬陷成划车人,她一字一顿地告诉车主们,如果有证据证明是她儿子划的,她将赔偿损失,并跳楼谢罪。慧明因为气急攻心,回家路上一口血吐在墙上,昏倒在地。至此,矛盾已呈白热化,读者都在猜测结局是什么,谁才是真正的作案人。
慧明坚定地想为儿子讨回清白,老太太问她,“你怎么讨?众人之恶,无人可阻。”这真是句令人绝望的话。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夜晚,老太太夜半出了门。第二天,停在小树林的车又全部被划了,小驴的清白终于得到了澄清。
故事在此结束,可结束不了的是对人性的拷问。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是谁将人性推向了恶?是谁让老太太那双弹钢琴的手握住了利器?是谁让善良大度的慧明也生发出划车的想法?仅仅是撞死老太太孙子的逃逸者吗?仅仅是诬陷小驴的那些车主吗?”众人之恶,无人可阻。有多少恶把一些善良的人推向恶的边缘,从而让人生发出绝望和悲凉。小说中,无情的逃逸者、不愿指证肇事者的见证人、公安人员、物业管理者等等,这些由小恶和大恶汇集成的洪流扑向一位优雅的老太太时,孤立无援的她被迫选择了以恶报恶。但她终究是善良的,在老太太准备选择放弃恨时,小驴事件让她重新拾起了武器。我们在哀叹时又无可奈何,甚至内心支持着老太太。
人之初,性本善。那个十三岁的男孩胡大壮是值得敬佩的,只有孩子才勇于承担自己的过失,他哭着要求警察枪毙他,他要为他的行为承担后果。正因为他的善,他的担当,使他得到了慧明的原谅。但是,我们如何能担保,在漫长的人生中,他不会被恶也逼向恶、用仇恨报复仇恨?太多的事例都证明,在善得不到公正的评论和待遇时,弱者们最终都手持利器对准了恶,与恶同归于尽。
老太太对慧明说,“这世上有很多坏人,但缺少公道来制裁他们。他们逼着你用他们的恶去对付他们。时间长了,渐渐你会习惯自己作恶。”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循环,长此下去,世间还有善存在吗?
方方说,“我希望我们的社会里,善能得到放大。我也知道,文学起的作用不大,文学只是一种表达,更多需要社会机制。”我想,看过方方文字的人,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她的笔下都是社会底层人物,过着宿命般的生活,他们都是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在方方的笔下站出来,责问、拷打着这个社会。作家云淡风轻的笔墨中,云非淡,风亦非轻,一个个方块字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读者的心头。真希望,小说只是小说,而现实中,永远没有恶逼迫善良的人走向另一个方向。
让我照顾你
文/崔立
说的是一个老头,我的病友。
一年多前,我染了个小病。看了一年的中医专家门诊,久不见效。专家说,算了,你就开刀吧,开刀可以一了百了。
开刀前几日,我住了院。
老头和我邻床,78岁了,并不显老。看上去心态很好,极乐观,脸上总是荡漾着笑。在病房里,或是在走廊里,老头走来走去的。问他什么,总是微笑着拿眼看你,很认真地给你回答。
是要在晚饭过后,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推开病房门进来,颤巍巍地走向老头。看到我们看她,会一一微笑,算是打招呼。老头问她,你怎么来了?老太太说,来看看你,今天好点了吗?其实,看老太太的神色,似乎还不如老头呢。老头说,没事,没事,不是让你别来的嘛。接下来,老太太还要帮老头来收拾床铺。老头不让,说,这些不用你弄,你坐会吧,我自己能弄。老太太不让,还是坚持着要弄。老头一脸无奈状,只好任她去了。
大白天的,有时老头会接到几个电话,电话里,老头总是反复在说,你别来了,我很好,知道了吗?你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听老头的口气,我猜,一定是在和老太太说。
那一天,是老头做肠镜的日子,老太太一大早就来了,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小儿子。老头怪小儿子,不是让你别带***来吗?小儿子苦笑,刚想解释什么,老太太抢着说,你别怪他,是我自己要来的。老头瞪了小儿子一眼,就没再说话。
做完肠镜回来,老太太已经不在了,小儿子还在。小儿子帮老头拉开被子,老头就上了床。躺了一会,老头感觉有点疼,说,怎么会疼了呢?小儿子说,没事的,是这样的。一会,儿媳、孙子也来了,来看老头。小儿子出了病房。回来时,小儿子说,我问过医生了,说查出一点小肿瘤,这里做不了,要转其他医院。老头的面色有点紧,但也没说什么。
下午,大儿子来了。大儿子坐了好久,期间,他们聊了好久。我听到老头说了一句,反正明天我就转院了,关键呢,已不在于我,而是***。一个人有事,不能两个人都有事。所以你们兄弟俩要劝住***,别老是来看我,也要多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又来了。老头在前,老太太在后。老头边走,边嘀咕着,说了让你别来……办理完出院手续,看着他俩,相扶相伴着走向电梯口。
其时,身旁的一个病友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老太太,据说这几天也在别的医院挂盐水。
猛地,我心一惊,恍然有些明白老头一直以来,说的那些不让老太太来的话。
淡然如她
文/王浩宇
这次贵州旅游,不仅体会了“天无三日晴”的天气特色,尤其认识到了一个淡然的她。
那天,西江千户苗寨中乌云翻涌,豆大的雨珠如同一颗颗“子弹”从天而降,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水坑。我与妈妈狼狈地跑进了一个小巷,在屋檐下畏畏缩缩地看着这一场大雨,心里抱怨着这讨厌的天气。小巷里不止我们两个人,一个当地的老太太在一张长椅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大雨,面色平静。我看了看她,好奇地自问,她不害怕吗?
老太太仿佛意识到了我在看她,她望着我们和蔼地笑着说:“你们过来这坐一坐吧。”她一边用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跟我们说,一边挪动身子,空出一大片地方。她说话时咧开嘴巴,那明亮洁白的牙齿以及那异于常人的平淡的语气无不令我多看了她几眼。老太太穿着当地的服装,蓝黑色搭配的衣服,棕红色的裤子,不加一点装饰,朴素又自然。她满脸的皱纹,晶莹的白发中夹杂着一些黑色如墨的发丝,她梳着一个传统的中分,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的耳朵挂着沉重的吊坠,耳洞大得吓人,我简直不敢多看一眼。她染霜的眉毛下则是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睛,转动间仿佛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中。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外面,雨珠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依然毫不停歇地砸到地上,“啪、啪、啪”的,令人烦躁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办啊。这天气真讨厌!”妈妈听了也点了点头。而老太太听了却挑了挑眉,笑着摇了摇头,对我说:“不,下雨天其实还是有好处的。”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把头移向外面,看着被雨水洗礼着的苗寨,眼睛中流露出喜悦之情,嘴角不自觉地向两边咧开,再次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微笑着平淡地说:“这里啊,下雨的时候也是很美的。”她的这句话令我震惊,令我好奇。于是我焦躁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眼睛投向了外面。
雨,依然很大,但在我看来却与之前大不一样了,天下的事物仿佛都被她的淡然给感染了,远处的山静静地站在那里,挺拔的躯体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山下的河水即使流速加速了很多却没有丝毫的急促之感,只见河水在地上随意的东奔西窜。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确实很美啊!”老太太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了,自豪地说:“我们苗寨什么时候都很美啊!”
我充满震撼与敬佩地看着她,她那平淡无奇的容貌仿佛是一种傲气。我终于明白了,那是淡然。我再次仔细地注视着她的耳朵,那每时每刻都挂着重物的耳洞依然大得吓人,但我却不再害怕而是觉得理所当然。
我想,也只有像她这样每时每刻都背负着沉重负担的人才有可能磨练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吧!
甜蜜瞬间
文/刘东霞
一天,我和老伴上街购物,坐公交车回家。车上人不多。我习惯地面向车窗外观市容,想寻找一些诗意。挨着坐的老伴忽然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我看对面。
对面坐的是一位老先生和一位老太太,估计都在七十岁上下。老先生棉袄外套了一件旧制服,身材较高,国字脸,剑眉,可以想象他年轻时一定英俊帅气;老太太气质也很好,衣着可体,身材适中,娃娃脸,一笑俩酒窝,风韵犹存,一看到她,我就想起早年电影中刘晓庆扮演的小花的形象。
尽管两边座位空着,他两个还是紧紧地靠在一起。老先生端然正坐,目不斜视,面带微笑,洋溢着甜蜜。他好像觉察到对面有人看着,明显地有点不好意思。老太太不管,旁若无人似的,紧紧靠住老先生,偶尔还往老先生肩上歪一下头。仰脸看一眼老先生,笑容灿烂,神情更甜蜜,热恋中的情人一般。
毕竟是公共场合,我觉得老太太亲热得有点过分,不好意思看她,只瞥了一眼,又把目光扭向车窗外,装作看别处,其实注意力还在他们身上,用眼角瞅。
过了一会,听那老太太柔声细气地说:“咱上午吃炝锅面条行不?”
“行。”老先生笑笑。
“那,你不是不喜欢喝啊?”
“我不饿,喝点汤就行。”
“那你多少要喝点,得迁就我点哎。要不,我也喝不下去了。”老太太撒娇似地看了看老先生,“只喝一碗稀点的,行不?”
“行。”老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头靠着老先生的肩,轻轻合上了眼,脸笑成一朵花!
不留名的原因
文/王恩亮
我在一家商场当保安,那天,一位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我说:“小伙子,我捡到一个钱包,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失主,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们帮着找找吧。”
我刚接过钱包,老太太转身就要走。我急忙说:“大妈,我代表失主先谢谢您,请您留一下姓名吧。”老太太听后,急忙摆摆手说:“我看就不必了吧。”我进一步解释说:“我们这里也有规定,代收失物必须留下拾金不昧者的姓名。”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说:“怎么这么麻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交给你们。”
我看老太太很不情愿留下姓名,于是就说:“大妈,留下姓名也没什么不妥,其实它跟做好事不留名一样受到人们的尊敬。”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小伙子,其实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受不受人尊敬那是其次,我担心的是,假如我留下姓名,万一失主说少了钱,我又怎么说得清啊?”
百年守望
文/程建权
深秋,古村。一株石榴树从高墙深院探出,拳头大的果实,压弯了树枝。
随手推开虚掩的木门,或是一倦怠的花猫冲你小声地“喵喵”,或是看家的小狗对你尾巴摇摇,或是一闭目养神的老者指指堂屋的凳子,就像是回到老家的感觉。
这是浙江深澳,一个尚未商业化的古村,最难得的是村中保存完好的明代水系回环清澈,古人的智慧,总是让人仰望。
让人仰望的当然还有恭思堂(建于清光绪十九年,占地1147平方米,石砖木结构),它是深澳现存最大最完整的古民居,当地人称“七进宅”。七个院落天井相似,但梁间窗棂的精细雕刻却各有精彩,当地人说“每一只牛腿”都有不同的内容。除了吉祥花卉、神仙瑞兽,还有神话传说、三国故事。大宅的主人是清光绪年间富甲一方的大商人申屠济成。
转过一个长廊,迎面是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她静静地坐在木椅上,面对着被正午阳光照出轮廓的方方正正的天井。老太太齐耳短发,身着蓝色外套,蓝色坎肩,还有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显得朴素、端庄和大气。手扶竹枝节理的木质手杖,笑眯眯地向我们招招手。那一刻,祖母的形象如电影般浮现。如果祖母健在的话,也有九十多岁了。打从记事起,我的一切都是由祖母张罗的,祖母一直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对于像祖母一样的女性,我天生就有一种依恋。
都说浙江的方言是很难懂的,我试探着问她:“您老高寿?”
“九十九了”。
我和我的伙伴惊呆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回答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语气悦耳温暖,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寿星。
九十九岁啊!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虽然现代医学发达,人的寿命得以延长,但九十九岁神智清醒、干净健康的老人就在你身边,你不能不肃然起敬。
老太太告诉我,她是申屠家的媳妇,民国年间丈夫在南京高等法院担任法官职务,早年跨鹤西去,留下老太太和满堂子孙,如今后辈基本都在杭州、苏州、桐庐等城市生活。他们都希望和老太太住在一起,但老太太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从子孙的城市回到深澳,回到恭思堂最小的天井角落。因为,在恭思堂生活了八十余年,有太多的记忆,和牵挂。
告别老太太,在偌大的古村里,我看到了那棵年代久远的香橼树;看到了军统头子戴笠“有故事”的情调小院,也看到了坎井中啜饮桂花的红色鲤鱼。可无论是怎样优美的景致,我头脑里总是忘不了“九十九”这个吉祥的数字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最后我走进村口新建的一处仿古建筑,鲜红的底色上书鎏金大字“申屠氏宗祠”。四周的高墙上挂满匾额,在一块记有“民国三十一年以全国第三十六名考录中华民国高等法院推事法官”匾额前,我停留了许久。我想,这块匾的主人,应该就是老太太的百年守望。
申屠氏宗祠前,依旧是一树果实累累的石榴,仿佛一根雕满树叶的绿色立柱,正点燃一串串火红的灯笼。
知足常乐
文/朱晓琳
一对退休多年的老夫妇,拿着眼下尚属可观的养老金,且儿女又都孝顺,从不到父母处啃老,也不让孙辈牵绊老人手脚。于是老夫妇俩春夏秋冬四处旅游,有意趁腿脚灵便之时周游世界,如此安逸快活的日子着实叫人羡慕。不久前老夫妇俩决定花十几万元去南美洲旅游,儿女们不仅支持,还各自拿出钱来资助父母。本来是件开心事,可老夫妇这一趟远门出得并不如意,主要是心理上不平衡。
老夫妇俩在机场航站楼门口认识了同团出游的一对年轻房地产商夫妇。起先老少两对夫妇一见如故,聊得火热。然而临登机前,年轻夫妇订的是商务舱座位,不用排队径直由贵宾休息室通道上飞机,而老夫妇不得不排在经济舱乘客长长的队伍里。老太太对老先生撇撇嘴:“乘同样一架飞机,多出三万多块钱,啥名堂,这点钞票又好跑趟欧洲。”老先生点头附和:“年纪轻嘛就欢喜耍派头,其实乘商务舱顶顶不实惠。”旅途漫长,老太太在经济舱狭小的位子上坐得腰酸腿麻,她想起那对年轻夫妇,决定去商务舱看看究竟有多舒服,哪怕去那儿上趟洗手间也好。无奈商务舱空姐空少个个不讲情面,不允许经济舱乘客越雷池半步。年轻夫妇下飞机后感冒了,老太太半开玩笑:“花大钞票乘商务舱反倒生毛病,真是不划算,还不如乘经济舱呢,又省钞票又太平。”那口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旅途中十几个人乘坐一辆大巴士,座位绰绰有余。老夫妇倚仗年龄优势,理所当然抢先占了头排位子,年轻夫妇就坐到了最后排。车厢后面空座位多,可以随手放东西,累了还能放平身子躺下。那老太太大概觉得吃了亏,第二天开始人坐在前排,随身包包放在最后排,两头占便宜。谁晓得年纪大了记性也差,将一架照相机忘在巴西里约的大巴车上,等她想起来时旅游团已到了秘鲁首都利马。老太太心疼得眼泪汪汪直跳脚。后来那对年轻夫妇也遭遇不测,因在里约频频刷卡购物,银联卡信息被不法商家克隆,待接到国内银行短信提醒时,卡内约两万多美元已经不翼而飞。年轻夫妇的损失似乎令老夫妇忘却了自家照相机,老先生教导年轻夫妇:“出门用钞票不要太张扬,否则难免遭人眼红。”老太太则依旧是酸酸的口气:“人家大老板钞票多得用不光,这点美金算啥,毛毛雨呀。”那对年轻夫妇还算修养不错,一脸真诚回应:“谢谢您们教导,这话我们记住了。”
旅程最后一站到了阿根廷火地岛,中餐馆为客人准备了南太平洋名贵海鲜对虾。年轻夫妇胃口好,一人吃了十来只。同桌用餐的老太太不甘示弱,不但自己拼命吃对虾,还不停往老先生盘子里夹。不料老先生当天半夜里痛风发作,脚指头红肿火辣辣痛,最终一瘸一拐回到家。
机场临别时,年轻夫妇的公司有车来接,可以顺道送老夫妇回家。但老夫妇俩同声回绝,也许是不想沾有钱人的光。老太太还对老先生说:“以后不要跟钞票多的人一道旅游,心里总归不适意的。”
其实世界上每个人的生活层次、方式都不尽相同,倘若能知足常乐,放平心态,少与旁人攀比,即使自己过的日子再平常,也会觉得很美。
一起来种豆
文/杨云香
刚种了豆子,垄台上还印着指痕,雨就来了,泥土湿润了。隔几天,精灵般的嫩芽冒出来,颤抖的,柔弱的,仙女般排了队,溜溜地抬起瓣瓣脸儿,仿佛舞台上水袖遮住的秀靥,浅露娇羞,缓缓地伸展,扭了细腰,散落出彩色的褶皱衣裙,耳畔嗦嗦响,明艳的光晕都染了色彩,水嘟嘟的,香甜的,微微雾霭样的夏,悄悄来了。
婶婶操小锄子嚓嚓铲土,黑土坷垃无声地碎了,它们软下来,在婶婶凄苦的表情里不忍心挺壮,轰然塌了形状。婶婶的窗框破旧了,婶婶刚刚守了寡。丈夫的新坟还在东坡鲜亮亮,光秃秃,没长出小草,一抔黄土湿漉漉,纸灰一摊不散,乌鸦乱飞。婶婶在被窝里瑟缩着,滚乱短发,压皱衣襟,任裤脚灰土连连,杏核眼里泪汪汪,愤恨地咬咬牙:死鬼,怎地狠心,扔了我!那死鬼死得横,一早晨套车拉肥,大黑马尥蹶子,后脚踢了他的胸,踉跄着摔出五米远,便颓然地闭上眼,再也不管世间事了。
西屋是婆婆,正躺在床上哼呀,老年丧子,击垮了她。婶婶嫁过来两年,肚子就是不鼓起来,急得老太太烧香拜佛,东踮西讨,寻来偏方秘方和灵验药,吃得婶婶的脸这会绿了,那会黄了,忽而又变红了,直到哇哇吐酸水,老太太瞪着三角眼查看,气得咂咂嘴,佝偻着身子,失望之极,钻进屋不出来。婶婶日日端汤倒水,将养婆婆,两个女人两扇窗,两颗心房里流着心疼的血。夜色弥漫中,夜来香的气息窜进来,老太太披衣静坐,眼巴巴地瞅啊,院子小道月光妖娆。婶婶的梦乡里正和死鬼约会,介绍人领他推门来,瘦高的个,瘦长的腿,刀条脸,尖下颏,妈妈说他没福相,可他那么诚恳地笑,一下打动了婶婶。谁不知道叔叔厚道老实呢,婶婶跟着叔叔穿过苞米地,钻出豆子架,豆荚子纷纷晃悠着,挑逗着。婶婶的发丝凌乱,碎花布衫上沾了几片豆叶子,捧着点心和红苹果,欢欢喜喜拜婆婆。
老太太精气神恍惚了,整天地呓语,愣说儿子回来了,婶婶怜惜地瞅着她,拉着她,东游游西逛逛,帮她找儿子,找影子,找心情,找心底里藏着的往昔情景。一天,婶婶哄睡了婆婆,哭泣着,收拾后院堆积的杂物,搬出散架子的推车子、烂药壶、破镐头、坏筐子,扫干净杂碎,露出一片空场地,踩踩泥土松软,就用四五叉翻起土来,整整齐齐备出十八根垄。
天气好时,绿色一汪汪地淌着,满眼都是。婶婶牵婆婆的手来到地头上,咱种啥呀,老太太乐了,指挥着婶婶到屋角的泥囤子里寻找,那有一筐花豆子,咱们种儿子吧!一颗颗籽粒下卧,敷上泥土时,婶婶眼圈湿润。她想起那天死鬼骨灰下葬,像种豆子一样,伴足了哭叫声,种下去两个月了,冒出一层绿茸茸的草,风儿一吹,柔和地游荡,每次去看他,仿佛老远就要奔过来。天边斜阳红澄澄地圆润,老太太叨咕着,还在搓垄台上的泥块,悉簌簌地土面子从指缝里漏下来,盖严了种子,填满了各个小土坑。
夏意浓了,呼通呼通地漫过来,豆秧上伸出无数根手来,柔韧的,卷曲的,张扬的,东爬西拽,竖起的架子杆上,缀满密密麻麻的心形叶子,像狮子头形状,一天天丰盈起来,高大起来,紫丢丢的豆花儿,探出叶片,仿佛美人头上插了无数根翡翠簪子,纤巧地摇曳,俏丽无比。老太太就钻进豆架子里,一晌午都不出来,儿子在哪呀。婶婶不敢去东坡了,那里一片蒿草的汪洋,风一过,波浪翻涌,掩住了沟沟坎坎,凡尘往事,没过了视线。婶婶怕,怕死鬼从下面冒出来摸她,脚下便没了根,这一辈子不一定飘到哪去呢!
夏天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都好,有那么强的生命力量。种个人儿在心里吧,想念也好。
唯愿天荒地老
文/商容荣
初秋,薄暮,夕阳。
柳丝低垂,绿草如茵,黄花满地。秋的气息还不很浓,晚风中微微透着些凉意,还有一丝淡淡的花香。偶尔有一片黄叶随风飘落,秋虫的低吟浅唱为我们奉上大自然最动听的和谐之音。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顺着花园的小路蹒跚地走来,不知老头儿对老太太说了什么,惹得老太太一阵轻笑,老头儿随之也笑了起来。那一刻,我竟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不由得轻声哼起了那首老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等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我依然是你手心里的宝……”看着他们,我竟有些痴了,相爱原来可以是这么美好。
走到花园的凉亭里,两人停了下来,老头儿松开老太太的手臂,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垫子铺在石凳上,又回身慢慢地扶着老太太坐下来,自己也在旁边坐下。老太太轻声嗔道:“老头子,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老头儿轻笑着回应:“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嘛。”
“老喽,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都是满头白发了。”老太太感慨地说,话音中略带着些伤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你不是最爱那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觉吗?还有那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才是你的最爱嘛。”老头儿安慰着老太太:“人家不都说了吗,最美不过夕阳红,就像我们现在才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爷爷,爷爷。”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打断了两位老人:“妈妈说你们很相爱,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老头儿笑着说。“那——有多爱呀?”小男孩接着问道。
“很爱很爱。”老头儿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妻,目光里透着温柔。
“很爱很爱是多爱呀?”小男孩疑惑地问。
“自从遇到你,一生都是你。”老头儿握住老太太的手,深情地表白。
“自从遇到你,一生都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还是不懂。”小男孩嘟哝着摇摇头,听到远处小伙伴的召唤,答应着跑开了。
“老头子,谢谢你。”老太太满眼含泪,回握着老头儿的手。
老头儿先是用力握了一下老太太的手,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爱如斯,夫复何求!那一刻,岁月静好。唯愿天荒地老。
表达善良
文/白慧杰
对门老太太年轻时就守寡,含辛茹苦把唯一的儿子养大,但,成人后的儿子并不孝顺,整月的都看不见他回家。
有一次闲聊,母亲知道老太太念旧,喜欢吃老豆角做的“苦累”。母亲就走了两条街,逛了两个菜市场,买到了那种老豆角,不声不响蒸好了,调上蒜汁,请老太太过来吃。对她说:“你再想吃什么,都告诉我。”
老太太叹息着对母亲说:“连自家孩子都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你对我这么好,图个啥呀?”
母亲并不多说什么,看老太太吃好了,她就很高兴。
最近,小区旁边的门市房搬来一户人家,女儿正上高中,儿子脑瘫,双双下岗的夫妻,走投无路,就租了地方,卖菜维持生计,日子非常拮据。
母亲每天都买这夫妻俩的菜,还整理了一些衣服,准备送给他们,可又怕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最终,转身而回。等天黑了,母亲把那些衣服装在方便袋里,连同我哥给她的营养品,悄悄放到小店门口。
第二天早上,我那件只穿过一次、因为缩水而有点短的大衣,穿在他们家女儿的身上。因为青春,十分漂亮,我看见她满脸的喜悦。
“这样最好,大家都没有心理负担。”母亲说。
母亲,就上过两年学,不识几个字。她一辈子也没有说过“人之初,性本善”这样文绉绉的句子,但她用自己的行动让我知道,善良,原来有另一种方式——无需张扬,无需回报,悄悄地表达,最好。
高人
文/刘美凤
满城人都尊称他为凌师傅而不叫凌医生。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高人。据说他曾在某大庙修行多年,只因一段不了情缘才还俗回家。他家坐落在得胜路上水码头边,屋前屋后遍植中草药材。药材中有强身健骨的,也有延年益寿的,还有专治风湿跌打的。慕名求医的异域患者,只要远远闻到凌家那略带辛辣之味的草木香气,枯死绝望的心情,便会生生地鲜活起来。
凌师傅做人行医极讲仁义,无论亲疏贫富,也无论季节风雨,昼来昼看,夜来夜诊。看病前必将腰间悬挂着的酒葫芦摘下,细细地品上两口“桂林三花”。脸就红红的,眼也眯眯的,乍一看是醉眼朦胧,实则是双神眼。神眼懂得月亮对人体的影响,懂得传统的望闻听切,以及碰阳、放血、刮痧与烧艾对治病的诸多好处。
神眼看病一眼望穿,骨断伤寒,痨病抽风,无不药到病除。而鱼骨梗喉、足生“鸡眼”,凌师傅的治法更是名扬四方。治好后也不算计药费,全凭病家自己估量着用红纸封住金额酬劳。多则1元2元,少则几角几分,凌师傅概不在意。下次来时依旧按病给药。
却说凌师傅取鱼骨、挖“鸡眼”的绝招,特神。信不信在你。我呢,眼见为实。先说取鱼骨。那是除夕的傍晚,我家的年夜饭吃得过于生动快乐,母亲竟被鱼骨卡了。卡了就急切地搀住往凌师傅家去。凌师傅说声不要紧,就转身从刚吊上的井水里舀来一碗清水,然后凝神静看,再后念念有词在水碗中凭空划个“十”字,令我妈一气喝干。我记得我妈喝干时眼睛一亮,继而满脸疑惑地问鱼骨呢。凌师傅说,鱼骨化成无了。什么物?空无的无。
再说邻里有个叫陈美玉的老太太,听说凌师傅挖“鸡眼”刀不挑肉,遂令孙子备了厚礼前去相邀。凌师傅人来礼物也跟着捎转来了,连说治病救人是替天行道的善事,岂能乱收乱受?说话间已有动作。那时的我大约只有八九岁,人又矮,很轻易的,就挤到了被人围着看稀罕的凌师傅跟前。但见凌师傅示意陈老太太将带“鸡眼”的那只脚掌,平放在门槛下端的地上,然后依葫芦画瓢,画出只灵灵秀秀的脚掌来。照例的凝神静看后念念有词,最后尖刀一举,吓得陈老太太尖叫一声。凌师傅并不理会,却把尖刀往地上那只脚掌戳去。手到“鸡眼”除,喜得陈老太太连声道,神,真神。
“文革”期间曾有不谙世事的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把凌师傅揪出来批斗,同时还把凌师傅的书卷抄出来堆在水码头边焚烧,凌师傅悲痛欲绝。后来,据说抄过凌师傅家或烧过凌师傅书的人,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其它原因,回家后均感生理不适,从此再不见有谁来凌家造孽。一次凌师傅路遇流氓欺凌妇女,善言相劝反遭拳击,大怒下遂点了那流氓的一个穴位,使其动弹不得。待警察闻讯赶来把流氓铐住,凌师傅方才余怒未息替其解了。
许多人因此慕名要做凌师傅的徒弟,凌师傅也有意收留一二,以免珍贵的医学、武术瑰宝从此失传。但几乎所有前来求学的人士,均不能接受学此盖世奇功必先绝育,以免存有私心鱼肉百姓的戒律。凌师傅因此报恨而终,这是后话。
却说凌师傅于“文革”后期,曾收过一先天不育的黄姓中年人为徒。不料此人品行不端,虽无嗣子承其财产,但仍乘人之危敲诈勒索,致使凌师傅大失所望,一怒之下把徒儿扫地出门,更不要说把诸如点穴之类的绝招传给徒弟了。
盖世功夫,果然失传。
楼下看车人
文/王贞虎
大约是十年前。
那时我住在南马路,一栋红砖“五七”楼。楼下就是一个菜市场,卖菜的多是小贩和郊区菜农。每天从天一亮开始,大摊小摊花篓竹筐地顺着马路牙子一溜摆开,再加上倒骑驴、自行车,把楼下那本就不宽的人行道挤个水泄不通。楼里的人每天上下班,没有点跳障碍的功夫,很难走过去。
男人的确粗心,楼下什么时间来了个看车人我不知道,也不曾留意。只是出入楼门时感觉到比以前方便了,却没有注意是什么缘故。直到那天在厨房炒菜的妻说,这老太太还真做了点好事。我才顺着妻的目光从窗口向楼下望去,一位胖胖的老太太在那儿端坐着,脸色很黑,牙大概已掉光,两片薄薄的嘴唇向里瘪着,时不时对存车子的人喊着:“摆齐了,摆齐了。”身边长长的一排自行车仿佛是接受老人检阅的士兵,在阳光下,整齐有序,列阵以待。
往日的零乱不见了,随着妻子的情绪,我的心里也不由得产生出对看车老人的敬佩之情。
那年夏天的一天,我骑车回家吃午饭,饭后照例睡了个午觉,到上班走时,才发现靠着楼墙根放的自行车不见了。楼前楼后找了几个来回,连个影子也不见,那段时间楼里丢自行车的人很多,我想车子大概是被小偷盗了,又赶紧跑到市场配钥匙的摊上,问有没有人找他撬过锁,结果,同样是徒劳一场。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发现,我那辆凤凰牌自行车竟乖乖地站在老太太的车队里。车把上折射的两点阳光像两道嘲笑我的目光,狠狠地刺激着我的眼睛……
难怪俗语说:有钱不治哑吧物。下午的班几乎被它耽误了。我赶紧推出车子,踏上脚蹬,正要骗腿儿时,车子后面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交钱!”是那个看车胖老太太。“交什么钱?”“看车钱!”
我的气正不知向哪出,冲着老太喊道“车子放在墙根,谁给搬到这的?”
“谁搬的?没看到那块牌子呀,还是不认字?”
胖老太用手指着“存车处”的牌子说。“这不许随便放车!”
“我家就在这住,不放这放哪?”还有一句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你这老太太真是挣钱挣红了眼!
没想到,胖老太听了我的话嘿嘿地笑了,但很快又把脸板了起来:“少跟我来这套,说在这楼住的人多了。没想到你这像个有文化的人也会撒谎。告诉你,骗不了我。拿户口本来,几楼几门?门朝里开还是朝外开?”说着胖老太真的伸出手来,大有不见户口本不肯罢休的架式。
这事儿实在让人哭笑不得。现在,在理直气壮的胖老太面前,我倒真像是在撒谎了。这时,周围卖菜的人开始围过来,似乎要看热闹。认个倒霉吧,我赶紧掏出五角钱,扔到她的胖手里。蹬上车子,逃也似地溜出了人群。
原来对看车老太太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我心里开始恨这个老太太!
第二年,我到县里下派锻炼。县里工作很忙,直到腊月三十儿早上才回到家中过年。
妻子单位要下午才放假。上午我又骑车出去办了一些年货。妻子回来后,便一起忙乎做菜。吃过年饭,又连忙包夜里的饺子,为的是晚上能静心地看电视里的文艺晚会节目。
那一年的晚会节目真够精彩。姜昆的相声和赵本山的小品逗得我和妻笑得肚子疼。直到午夜钟声响过,赵忠祥带领演员出来给全国拜年,妻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到厨房煮饺子。
“下雪了!”妻子的话刚飘过来,接着又听她“哎呀”一声。
我赶紧离开电视,走进厨房。妻子正趴窗向外望着。
窗外一片银白,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桔黄色的路灯被雪花搅得暗淡了许多。蓦地,雪地里的一个胖胖的身影闯进我的眼帘,那人影在夜色中一动不动,身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远远望去,仿佛像是一尊白色的雕塑。
“看车人!”我不由脱口而出。
已是午夜,一丝怜悯早已把我对她的怨恨冲得云消雾散,我赶紧披衣下楼。
“大娘,还没走,快上楼去暖和暖和吧。”
胖老太像被从梦中惊醒,看了看我,指着远处的一辆车子说:“这个混小子一定是在哪喝醉了,到现在也不来取车子,还是台凤凰车呢。”
“凤凰车!”我不由得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我那辆车忘了搬到楼上去了!
你们想,此时用什么样的语言能表达我的歉疚心情呢?我拉着胖老太的胳膊,“大娘,今天的饺子一定上我家去吃。”
胖老太怎么也不肯。
没办法。慌乱中我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元人民币,塞给老人说:“大娘,这……这钱算是今天的看车费吧。”
胖老太看了看我,把钱又塞给了我,缓缓地说:“今天的看车费都免了。”
“这怎么行。”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明天开始我不来了……真的,人老了。”胖老太嘿嘿地笑了,想说又像是不想说,沉思了一下,“明天……这里换人了。听说来的是个姑娘……”
举手之间
文/冯积岐
好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叫做《后怕》的文章,讲述的是我在西安市东新街偶然遇到的一件令人震惊而愤慨的事情:在一家餐馆门口,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举起一把凳子正在拍打一个趴在地下的小伙子——不知道被打的是食客还是伙计。旁边扔着打坏了的三条凳子。小伙子已不再哀叫,只是抱住头呻吟。如果再继续打下去,也许,小伙子会当场毙命的,而旁边围着近一百人,他们只是看客,目光中有好奇、惊愕、不平,也有同情,也有愤懑,可是,没有人上前阻拦。我是过路的。我挤进重围一看,并没有多想,一句话不说,走上前去,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举起来凳子正要打下去的手腕。中年人冷眼看着我,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目光中的毫不畏怯和燃烧着的怒火,两个人僵持了只有几十秒钟,中年人也是一句话未说,撂下了凳子,拧身走了,围观的看客也散了伙。回到家,我给妻讲述了事情的全过程,妻说,你太胆大了,那个中年人,给你盖头一板凳,把你就打死了。我仔细一想,确实有点后怕。我明白,我断然地一伸手,我的气概确实把施暴者震慑住了。
因为我是人,该伸手时一定要伸双手。在我们的周围,每个人都是需要伸手的。一只温暖的手,一只关切的手,可以使无助的人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和信心。
三年前,春天里的一个晌午,我下了楼,从陕西省作家协会的家属院向出走,走在我的前面的是陕西省戏曲家协会退休的主席杜耀明和他的夫人。杜老夫妇住在一楼,我住在三楼,我们在同一单元,抬头不见低头见。走在大门口,正在开门之际,我突然看见,杜老的夫人摇摇晃晃,向地下扑了去,我一个箭步上去,伸出双手,一把拦腰抱住了老太太。杜老先生一看,惊慌失措地出门去叫了一辆出租,我们两个把老太太扶上车,拉向了医院。后来,老太太出院后,杜老先生和老太太提着礼物上了三楼来感谢我,因为医生告诉他们,如果我不伸手,老太太跌倒在地,有可能会脑出血、会终身瘫痪,或者……我一笑,对杜老说,不过是伸手之间的事,何必客气。杜老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就是不伸手,不关心他人的生命安危。人的灾难就在伸手之间。
今年,省委宣传部派我去宝鸡所属的眉县深入生活,我住在县政府对面的宾馆里。六月中旬的一天,吃毕午饭,我走在楼道上,突然,一个中年女人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冲出来直奔值班室,在门上拍打了几下,回头过来,看见了我,急切地说,师傅,快来帮忙。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着女人跑进了房间。我一看,一个头发几乎全白了的男人蜷缩在床前,双眼发直,气息微弱,旁边放一把轮椅。那男人确实身量太重,已经完全不能自理,我估计,是脑溢血之类的病。我用尽力气,把他也抱不起来。于是,我和那女人合力总算把那男人弄上了轮椅。那男人的目光依旧发直,虽不能言语,但从神态上可以断定,他用僵硬的表情表示谢意。女人也连声说谢谢。如果那男人卧倒在那里时间过长,肯定会有危险的。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一个危重病人来说,生命攸关。
自来红与自来白
文/李安然
我环顾四周,白墙,铁柜,吊灯,电脑,还有嗡嗡响着的中央空调;外放的是流行音乐,耳机里的是英文歌曲,而鲜有人抱着古旧的收音机听上一段儿京剧。回想着过去的每个年、节,外面放着烟花,里面捧着手机看电视,倒是没少了那些粽子、元宵。只是看了老舍先生过的年,我却又不敢说自己过过年了。
没错儿,京味儿淡了。
二十三,糖瓜儿粘。小时候,我很爱坐在老太太的炕上,一到二十三,奶奶就准备起一大堆的关东糖来。我新出着乳牙,老太太掉没了牙,一人儿捧着一根儿糖,吃上一天。二十四,扫房日。妈妈大早上起来,卸窗帘儿,拆沙发套,洗上半天儿陈了一年的旧尘土。大伙儿也都忙活着,扫了地,又擦了桌子……我不知道这些传统里还带着多少的京味儿,只是那间青砖青瓦的老房子,我再也住不进去了。
然而每逢年节,家中定有四世同堂的聚会。从前老太太坐在正中,子孙们就依次围着她坐,满满一桌子的人。那时我是最小的一个,自然离得她最远。人齐了,总要等老太太动了筷子,其他人才许动筷开吃,违反规矩“小心筷子梆了手”。如今,老太太身体不似从前那么好,不常上桌,规矩也宽松许多,惯得小孩子们一上了菜就满桌夹食了。看着,叹着,有些规矩也许再不会重归。
记忆中,姥姥家那间房子,黄土和稻草烧的土砖,黄泥抹的土墙,满壁的旧报纸,屋地下搭着灶台支着大铁锅,旁边儿立着一个修长的水缸,从前比我都要高。木制的院门,左右门神对联样样俱全,大黄狗就趴在边儿上,见了我就吠。那样的场景没留下照片,留在人们的头脑里。
有时候,觉得京味儿看不到、摸不着了,可我还像小时候一样,盼着中秋节的自来红与自来白。你知道这两种月饼吗?自来红与自来白的形状像一个圆鼓鼓的小馒头儿。自来红的凸出部分的颜色是深棕色,凸出的圆面儿上有一个近似黑色的圆圈状的戳儿;其腰下部和底部是麦黄色。自来白,虽形状与自来红相同,但其凸出的圆面呈乳白色,底儿呈麦黄色。在它乳白色圆面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戳,像个字,又像一朵小花儿。别看这两种小馒头状的直径约5厘米的月饼个儿不大,但掂在手里却沉甸甸的,每斤六块左右。这说明它的馅儿非常“实”,像极了北京人的性格——实在。
快中秋了,尝老北京味道,您就品品这自来红与自来白吧。
活着
文/活着
病房里,姓张的老太太和姓李的老太太得了一样的病,都是癌,没多长寿命了,她们心知肚明。值得欣慰的是,两个老太太的孩子们生活都还富裕,也很孝顺,都尽心尽力地给她们治病,有多好的药就用多好的药。但是,人老了,抵抗力不强了,用多好的药也抵挡不住病魔来时的疼痛。
病症轻些时,两个老太太就一起在医院的院子里坐着晒会儿太阳。有一次,张老太太对李老太太说:“哎!这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孩子们,如果老天开眼,赶紧早点把我叫走吧,早死早享福。”
李老太太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我也经常这么想,也不想治了,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呀,可孩子们不肯,说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有娘,说的我心里难受着呢。”
张老太太凑到李老太太跟前神秘地说:“我给孩子说过我想安乐死,孩子们说这是违法的,谁都没这个权力,所以现在我把医生每天给我开的安定片都偷偷地拿了出来,等我攒得够多了,能一觉睡死过去我就吃掉,我和孩子就都解脱了。”
李老太太一听也赞同说:“这个办法好,从今儿起我也攒,一觉睡过去,多舒服呀,从得病到现在,还没睡过一个舒服觉呢。”
“那得攒多少片才能睡死过去呢?”
“听说得很多很多。”
……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个老太太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在一天夜里,张老太太一句话也没留下,就睡死过去了。只有李老太太明白,她是攒够了安定片吃下去了。想到张老太太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李老太太很安慰,也期盼着自己能够早点像张老太太一样舒舒服服地进天堂。
你说都病成这样了,死了就死了,可是张老太太的儿子却发现了蹊跷,说她母亲不应该死的这么快,非得让医生检查一下死因。医生这一检查,死因就出来了,说是因服用安定片过量而死。于是,张老太太的孩子们就对医生不依不饶的,还要告医院。这时,李老太太只有告诉张老太太的儿子说:“没有医生的事儿,安定片是你娘一个一个攒下来的,她想死得舒服一点。”张老太太的儿子听李老太太这么一说,本来就心脏不好的他马上晕了过去,经过及时抢救才活了过来。张老太太的几个孩子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场面让李老太太的孩子们都揪心地痛。
张老太太被抬走后,李老太太的儿子不放心自己的母亲,守在老人面前叮嘱:“娘,你千万不要像张阿姨那样想不开,你看,她这么死了,她的孩子们有多痛苦,她的儿子还差一点丢了性命,如果你不想让我们那么痛苦,就好好活着,你多活一天,我们就幸福一天。”
李老太太对儿子笑了一下说:“放心吧儿子,我不会学她的,我还要活着呢,我多活一天就多听你们叫一天娘,我舍不得你们呀。”
这天晚上,李老太太趁孩子们不注意,哆嗦着手拿出已经攒了三十多片的药片,一下子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李老太太的病已经到了用什么药也不能治疼的地步,眼看她就要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儿子心疼地跪在母亲床前哭着说:“娘,现在我真想买一瓶安定片让你吃了,然后让你像张阿姨一样舒舒服服地睡过去,看着你痛苦,儿子的心比你还痛,像一刀一刀扎在心上,可是那是违法的,我不能那样做,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
李老太太强忍着疼挤出一点笑容说:“儿子,娘身上疼,心里不疼,娘活一天你们就有一天娘,只要你们需要娘,娘就想活着,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娘受点苦不算什么……”
像宠物一样地生活
文/李锦超
我们普通的人能像宠物一样地生活吗?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不能,一定不能!要不,我们不就成了动物了吗?那怎么成啊?其实,我倒觉着,不是成了动物或者成不了动物,而是我们普通人永远无法得到如此身份的认定。我说身份的认定,可能会有人觉着矫情。如果我们仔细想一想,我们真是不如一只宠物的。
宠物,那是有钱人才会想的事,或者是闲着无聊的人才去摆弄的。你见过一个背着一卷行李、手里提着一把大铲、在各色各样的小广告上找工作的人会牵着一只狗或者提着一个鸟笼子吗?这个时候,你才觉着,我们更多的人是不具备宠物那样的身份的。
身份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样地笼罩在你的周遭,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它将你与另一个世界隔成截然不同的两个空间,一个自在、得意、自居,一个拘促、卑微、谦恭。这两个世界,使得普通人变得微不足道。“高端”成为时尚,“消遣”成为自然,这绝不是普通人世界里的生活。
周日,早起,在路边一个小餐馆吃早点。一个老太太一手拉着一条狗,一手提着一个鸟笼,慢吞吞走了进来。餐馆里的人都抬起眼来,向三位致敬。
这家路边的小餐馆是我常来的,因为,这里的早点便宜,而且有我喜欢的豆腐脑。我也像其他的腰包扁扁的食客一样,看着这同时进入的三个生命。老太太将鸟笼放在本来就不太大的方桌上,手里的狗将舌头伸得老长,不知是嘴馋还是不屑,总之,两只眼在人们身上打转。老太太根本不在乎,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一样自顾自地跟她的鸟说话,那词儿都极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如此反复了两回,老太太便说上句,那鸟就对下句,餐馆中的人们都不知该说什么。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听着这人与鸟的对话。
突然,一个孩子好奇地跟着老太太与鸟一起读起了这首诗,这下子,老太太不高兴了:“少说话,你有口音。教会了怎么办。”她张大嘴指着孩子吼了起来,把孩子吓得躲在了妈妈的背后。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看那个无助的孩子,又看看得意的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
口音?这是个刺耳的词。对于许多外乡人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符号啊。因为,这标志着你不是这个城市中的人,不是能够享受这个城市中任何一个有着本地户口的人应该享受的福利。你不能在这里买车,因为你不能在这里上行车执照;你不能在这里买房,因为你没能拥有这个城市的户籍;你什么都不能。而来这个餐馆吃早点的人,大多数人跟我一样,没有这样一个标志身份的户籍证明。他们不论男女,不论老幼,都哑然了。
是啊,用不着检查你的身份证,口音已经明白地告知人们,你们就是外乡人。你连与这里生活的鸟儿、狗儿对话的权利也被无情地剥夺了。我们,我们这些带着口音的人,竟然不如一条狗,一只鸟。
这刺痛了谁?刺痛了每一个来这个城市打拼的外乡人。他们失却了什么?是自信?自在?自由?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却了尊严:做人的尊严。他们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在这个城市中,操着各种口音的人们,就这样低着头生活着。
儿子突然不高兴了:“奶奶,请您尊重那个哥哥点儿。”儿子声音提得很高,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老太太显然生气了:“小毛孩儿,学好吧。”边说边提起鸟笼拉着小狗离开了。
儿子一脸茫然地站在我身边儿。
“儿子,吃饭吧。”我无奈地拉了拉儿子的衣襟。
“爸爸,我要是能像小鸟一样就好了。”他懊丧地说。
我也无语。我知道,他所在的学校被取缔了,他连上学的地儿也没有了。
像小狗一样地生活,像小鸟一样的生活,这是让我伤心的话,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们没有主人这样宠着我们;因为,我们有口音。
我们想要像动物一样的生活都遥遥无期,何谈宠物一样地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