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深山，走进古刹
人家扔下屠刀走来，数着昂贵的
檀木念珠走来，携着纤纤玉手而来
而我一直人畜无害、囊中羞涩
从来没有过须臾的违逆
所以没有皈依的资格
圆圆的蒲团接受一切下跪
来者不拒，但没有谁长跪不起
再浓的善意也浓不到掌灯时候
就被薄薄的夜色稀释
虔诚往往只有一柱檀香的长度
夕阳还没有落山，炉灰已经冷透
眼前看到的都是色，脚下踏着的
都是空，石板上雕着莲花祥云
反而把脚底硌得有些生痛
古刹在夜色中回归冷清，趁着
鸱枭还没有睁眼，月光悄悄地
给木质的大刀蛇矛镀上银色
▲仰望星空的时刻
久久地仰望星空，人越来越小
夜空一直神秘而高深，高深得
令人头疼，满天金星飞舞
仅凭一双赤足，沾满泥浆
一脚踩进粘稠的泥盆纪
除了我和脚下的山峰
一切都在旋转，天真的会旋
地真的会转，四周的群山液化
一片稀释的大陆缓缓漂移
天上多少事，都以光年为单位
动辄成百上千、成万上亿
我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心胸
在如豆的烛光下，细数一个个
铜板的小钱，把其中
一枚铜钱叫做仙女座，另外几枚
叫做牧夫座天琴座大熊座
这些小钱的面值大得不能估算
在这颗蓝色星球上根本无法拆零
无法兑换，幸好
辽阔的夜空宽容一切暴殄天物
我不得不慷慨解囊，用满天
闪烁的小银币
买下这块区区一亩三分地
否则，我将无家可归
▲冬雪
一夜醒来，披着白色风衣的雪
无声无息，突然就铺天盖地
一座座山峦和森林举起白旗
立即把自己妆扮成玉树琼枝
白雪毫无节制地大肆铺张
撒下一篇篇华丽汉赋的传单
薄冰接着仿制一切，把所有
暴露的枝叶，都复制了透明的
备份，可以完整地剥离
再举起一片圆圆的单眼镜
津津有味地考证
如果通宵达旦地醉卧冰雪
决不是为了卧冰求鲤
坚硬一个雪白膨松的梦
是否能剥离出另一个自己
▲一片呢喃的傍晚
麻雀庆幸自己永远飞不到游隼和
鹰的高度，羽毛不会沾着血
在空中零乱地飞舞
蟋蟀庆幸自己永远跳不到树梢
不至于被飞鸟方便地啄食
草丛和岩缝里塞满渺小的喜悦
无雨的傍晚，一片呢喃絮语
只有夕阳这个老顽童，扔了
一颗大红的鞭炮，让满山蝉鸣
死灰复燃
一把火烧红了半边天空
▲湖畔昨夜经历了什么
湖心一座小岛似隔非隔
泻湖分成两半
总是忽闪一双大大的眼睛
高高的芦苇，长长的睫毛
加密了鱼在水下的细语
那些本来就断了线的电波
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田埂蛇一般游来，扑灭
一片蛙声。篝火披头散发
不顾一切，纵身跳进湖中
第二天清早，湖面朝天漂起
一个个银白色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