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那个骑在牛背上的牧童
肯定不是我
我不会吹笛
也不会有他们一样幸福的时光
坐在爷爷奶奶身边，聆听教诲
那个酒旗飘飘的杏花村
肯定不是我的故乡
我故乡的酒
不仅醉人
还醉魂
清明
是个好日子
在那春暖花开的高岗
我总想起，爷爷奶奶的坟
是那么孤孤零零
清明
不是个好日子
在那风起草涌的山坳
我总听见一个人
在轻轻喊我的乳名
老父亲，在清明
高高的山坡上
绿绿的青草间
有一点白在攒动
不知是布谷还是鹧鸪
我看不清
我只知道
父亲一大早
提着竹篮，拿着镰刀
顶着纷飞的细雨
上了山
在清明
布谷叫不哭，鹧鸪叫怀古
山上雾浓，雨浓
但没有他拜祭先人的心情浓
老父亲今年快七十了
他在他父母墓前
没有老泪纵横
挥起镰刀割了一圈草
点了几柱香，烧了几匝纸
鞠了几个躬
就有些累了
就坐在墓碑旁
心事重重地抽了一根烟
我身衰体弱的老父亲
带着腰痛
一上午看望了五位亡故的亲人
直到日暮下山的时候
他脸上凝重的表情
比西天的乌云还阴
他蹒跚的步履
比村庄上的炊烟还轻
爷爷奶奶坟上的草
爷爷奶奶坟上的草
又长又深
上坟时，我对父亲说
把草割了吧，顺便培培土
父亲说
算了，不割
如果把草割了
我们对他们的怀想
他们对我们的思念
能用什么长出
又该藏在哪里
说完，父亲围着爷爷奶奶的坟转了几圈
过了半天，又说
还是割了吧
再说
思念不是草长出来的
也不是土培出来的
割了吧
割了吧
说这话时
我看见他，背过身
深深地吸了几口烟……
怀念奶奶
受尽了岁月的风吹雨淋
尝遍了生活的苦辣酸甜
走了五十六个春秋
您累了,终于走不动了
您指着山坡的一角，说
就住这里吧
这里有你爷爷的牵挂
从此，您偎依着黄土安了家
而我们，少了一个人的疼爱
少了一个人的关怀
少了一个人
逢年过节在村口焦急的等待与期盼
而我们的心里
多了一份愧疚
多了一份遗憾
多了一份伤痛的缅怀
奶奶，您就安息吧
放心地睡吧,生前沒有睡一个好觉
现在就好好的休息
那里没有病痛的折磨,那里沒有生活的烦恼
那里沒有三月三青黄不接的饥饿
那里沒有数九三寒的凄泠
有您这些子孙的保护
再也没人敢来打扰这难得的安宁
奶奶，关于您的故事
我们刻骨铭心
关于您的教诲
我们一句没忘
无论时光怎样飞逝
无论日月怎样轮回
只要想起遥远的故乡
就会想起那座长满荒草的孤坟
怀念爷爷
爷爷老了,老得他的背
驼得像村口的那座桥
几十年的岁月
从这桥上出村
就再也没有回来
爷爷老了,老得他剩下的日子
只有一张藤椅
只有一副拐杖和一台半导体收音机
陪着朝霞晚露
一边度日月，一边把往事回忆
爷爷老了,老得八仙桌上只有三杯酒
一杯酒敬天，一杯酒敬地
剩下的那杯
没有醉倒下山的夕阳
却醉了他自己
爷爷老了,老得成了村后岗岭上的一堆土
只是每年到了清明
他把对我们的惦恋
长成荒草，开成野花
在清风中不停地摇曳
读外婆的碑
外婆一生多舛的命运
就是这口立在坟前的碑
外婆几十年风吹雨打的光景
就是这碑上短短的几行字
不是她的乡亲
就不知道她的勤劳善良
不是她的亲人
就不知道她的简朴勤俭
不是她的儿女
就不知道她的疼爱关心
这小小的碑哟
怎么刻得完
岁月让她经历的痛苦与磨难
这短短的几行字哟
怎么写得完
生活埋在她胸中的无奈与心酸
外婆，生的时候
从未与别人计较得失
死了，也没抱怨
这碑的草率简单
因为她知道
碑
仅仅是一种怀念
并不能说明什么
刻在上面的字
总会风吹雨打去
而她一辈子宽厚仁慈的好口碑
在故土上
才是最好最大的纪念碑
外公的坟
外公去逝很多年了
他的一生
就是那一座土堆
在我的记忆中
那是一座
年年长高的坟
我们己无能为力再为他做些什么
只有在每年的清明时候
让思念
长出一丛丛青草
让我们的头
比坟前的草低得更低
又是黄昏…………以此怀念我的大姑妈
天肃穆
地无语
夕阳在河边痛哭
河水一片残红
一滴泪，像石头
从山上滚落
砸疼了大地的痛
思念，像西南风
从胸中涌出
吹灭了远方的灯火
天色近晚，暮色渐浓
大姑妈，沿着山脚下的小路
沿着路上青草的指引
我们一起，回家吧!
您们的名字
您们的名字，刻在碑上
又刻在我们的心上
您们的名字刻在碑上
深刻而深透
一如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感恩和热爱
您们的名字在碑上变得冰冷
在我们的心里，亲切而温暖
因为清明
您们的名字常常让我们
流泪或思念
清明
清明不仅仅是欲断魂的细雨
不仅仅是愁肠百绕的酒
雨是谷雨
酒是米酒
雨只需一滴就可让天空流泪
酒只需一杯就可醉倒日月
怀念过后
农人埋头耕种自己的故乡
田野里一座山脊连着一座山脊
鸡在每个早晨
呼唤着太阳从山脊后面升起
清明一年一次
怀念一次一年
而太阳，总是从山脊后面升起
人、万物和生灵
生生相息，代代繁洐
正如我们
一些人活在土地上
一些人不得不埋在土地里
作者简介：张帆，男，出生于70年代，写诗多年，也发表过作品，现就职于湖北省应城市水利和湖泊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