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棠被找回礼部尚书江府的第一天,江惜雨就上吊了。
初雪纷纷。
殷棠站在‘桃芷院’门口,看着正满眼心疼抱着江惜雨痛哭江母。
她失散了十五年的母亲。
昨天夜里,也是这样抱着她哭,说要将这些年亏欠的全部弥补给她,现在却抱着她的养女江惜雨哭得更痛心。
“爹娘怎么会不要你?即便棠儿回来,你依然是我最爱的女儿啊……”
江惜雨靠着江母的肩流泪,一张嘴哭腔揪心:“可是娘你让姐姐住桃芷院,曾说过只给我一个人住的……”
江母不假思索:“我立刻让下人把她的东西搬出来,桃芷院是你一个人的……”
一句话,昨晚说的亏欠就全被收走。
江惜雨看向殷棠,嘴角勾起胜利般的笑。
殷棠却只如一竿静默的长枪,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场母女情深的戏。
十五年前,殷棠被拐走,一直到三月前救了韩岑,与其定情,才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是尚书府丢失女儿的信物。
思量之下,她随韩岑回了皇城。
其一是为了和韩岑的家人见面,其二便是为了认回自己的家人。
本以为找到家了,却不曾想,他们早已收养另外一个女儿。
这个家,不完全属于她。
下午。
殷棠看着早上搬进桃芷院的东西,又一件件被搬到客房。
江母拉着殷棠的手,眼泪涟涟:“今日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惜雨骄纵了些,你身为姐姐,多让着她点……”
殷棠感受到她江母手上的温度,却在愣神。
这是一种在过去的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温暖、柔软……这就是母亲吗?
殷棠回过神,一点头:“好。”
江母这才笑了:“晚上想吃什么?娘让厨子准备。”
殷棠眼眸微顿,脱口而出:“糖葫芦。”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孩童记忆,其实她早已忘了那是何滋味,脑海中却还总是念着母亲将糖葫芦时递到她手上时模糊的样子。
江母一顿:“这……惜雨不能吃甜,也见不得甜食,你不如换一个?”
殷棠喉中一哽,只觉心口好像突然空了一点。
但看着江母歉意的模样,她只能又一点头:“好,随您安排。”
夜里,江惜雨找上了门。
她堵在殷棠房门口,脸色扭曲的质问她。
“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岑哥哥一回来就要娶你?你这个狐狸精,抢走了我的父母,还要来抢我的岑哥哥!”
殷棠一挑眉,淡声道:“首先,我没抢你的父母,那是我的亲身父母。”
“其次,我救了韩岑,我与他两情相悦,仅此而已。”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希望你记住。”
说完,殷棠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江惜雨回过神来,面色扭曲至极,向前一步就拦在她面前。
殷棠失去耐心,伸手便要推开她。
她力道控制的极好,可江惜雨却顺着她的动作猛地尖叫着往地上一栽!
“啊——!”
随着这一声尖叫,一句怒斥从殷棠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江惜雨立即啜泣道:“没事的爹爹,是我不小心,您不要怪姐姐……”
殷棠还未辩解,江父就急忙上前扶起江惜雨,朝她厉声呵斥:“给惜雨道歉!”
殷棠微微皱眉:“她自己摔的。”
江父仿佛没听见般,提高声量:“道歉!”
他一点都不信她。
殷棠看着眼前的亲身父亲,心中似被尖刀刺了一下。
殷棠沉默着,江惜雨便越发可怜的哭泣:“爹爹,真的不怪姐姐,是我不小心摔了,我腿好痛,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江父瞪了一眼殷棠,冷哼一声,背着江惜雨走了。
殷棠看着那背影,和记忆里父亲背着她的样子渐渐重合,只是背上的人却不是她了。
她站在原地良久,出了门。
夜市繁华,沿街叫卖的商贩甚是热闹。
殷棠余光看见有卖糖葫芦的,鬼使神差便买了一串,放进口中,却没了记忆里的甜,舌尖竟翻涌起苦涩。
她怔怔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最后,还是一颗颗吞吃下去。
回到府中,下人通传说韩岑来了。
韩岑因为此次战功,已被封为二品骠骑将军。
如此年纪,如此权势,举足轻重。
殷棠随即往大堂走去,想到终于要见到他,一颗沉重的心竟松快起来。
远远便看见韩岑站在大堂之内,背影挺拔。
“你来了。”
殷棠笑着走过去,近了才看见坐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江惜雨。
她不由一愣。
随即却见韩岑转头,皱眉埋怨她:“你怎能如此对惜雨?也太过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