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溢血,县医院救不了,转到了市医院,医生说先ICU抢救,不行再做手术,只要人能够醒过来,就没有太大危险,但能不能站起来就看各个人了。
哥说:“只要能把命捡回来就行!”
经过7天紧张抢救,嫂子摆脱了死神,活着出了ICU。
氧气面罩下是安静而又亲切的面孔,闭着眼,像是累极了,任凭你如何呼唤只是没有回应。病房里,哥独自守在嫂子病床前。视频里能够感觉得到,房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七天前,侄女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告诉我,说她妈不行了。我让她别急慢慢说,她只是哭。过了半天才说她妈头一天晚上洗澡时摔倒了,过了半小时才发现,系脑部出血,县医院不敢手术,说动了刀子怕人就下不来了!
西双湖景区经过这些年的建设,早已景美如画。哥哥一家临湖而居,刚盖了三层楼房。孩子们打工的打工,开出租的忙着到处跑,平时都不在家住,楼上房子出租,楼下就住着老夫妻俩。嫂子受不了哥的鼾声,跟哥一人睡一个房间。平时哥有退休工资,两人日子过得算是挺滋润。
西双湖春天花团锦簇、游人如织,夏天桐茵蔽日、荷风送爽,秋天桂垄枫红、云蒸霞蔚,冬天蒹葭苍苍、野鸭悠悠。嫂子没事就去湖边锻炼,每次回去跟她聊天,她都会告诉你湖景美死了!
嫂子也就七十多点,除了高血压平时也没啥病。闲不住还去湖边树林里垦荒,三分地园子,青菜萝卜自给自足。想不到这说倒下就倒下。
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医院只允许一个人陪护,哥在里面,其他人就不能再进去了。侄女打算回去,我劝她别回去添乱,也帮不上忙;却又担心哥哥岁数大,耳朵又聋,万一需要跑跑弄弄他做不来。干着急,却不得不安抚晚辈,说不要紧,医院有医生,遇到啥情况都不怕。脑中风,只能躺在床上衣来不知伸手,饭来也顶多张下口,摊上了又能怎么办?
口岸单位在疫情期间管理紧,外出都要经过层层审批。要是能去医院我怕是早就回去了,给侄子们加个主心骨也好。他们没经过风雨,遇事难免慌乱。
时间真是难熬,差不多有一个多月,大嫂才脱掉氧气面罩,眼睛可以看人,说话虽不利落,但总算认得人了,这是好兆头。只是右半边身子依然一点知觉没有,手不能动,脚不能抬。好在左边恢复不错,可以活动。拿片子找医生看,说血止住了,脑部水肿消掉就可以出院。问还需要多久,医生说这可说不准,快的十来天,多的一两个月也大有人在。
现在手机视频真好,即便千里之外也可以看得真切,多多少少弥补了不能相见的遗憾。侄女在上海,每天跟她妈视频,把她妈住院所需费用预先给付了。侄儿跑出租,这阵子肯定是跑不成了,侄媳妇每天既要顾家,又要忙里忙外,挺不容易。后来医生看哥确实无法照顾病人,破例放侄儿进去。因为疫情防控需要,许多地方出门先要做核酸检测,没有检测报告寸步难行。为了方便照顾,不久后嫂子转回了县医院。即便如此,除了陪护,家里其他人还是看不上。眼见嫂子一天天转好,能流利说上一两句话,真是让人高兴。然而,意外随时到来,颅内二次出血让她再次陷入昏迷。所幸用药及时,有惊无险。
嫂子是个勤快人,为人和善,附近邻居没有不说她好的。都知道她乐于助人,谁家需要帮忙或者有个需求啥的,只要能帮,她是有求必应。田里吃不了的菜经常给点东家,送点西家,大方着呢。嫂子出院那天,家里来了许多亲戚,侄媳妇忙着招待,侄女也回去了,一家人开心得不得了,就跟嫂子从来没有生过病似的。
嫂子时好时坏,常常不认识人。隔了一天,我回老家看她,见面一口就叫出了名字,几个晚辈说连他们的名字有时都叫不出来,偏认得我,心下不无嫉妒。
我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家里藏着嫂子写给哥的情书,时常会翻出来看。那封书信就躺在一个摆杂物的篮子里。具体内容现在记不真切了,只记得开始是一段毛主席语录,接着就是说事情,最后还要来句——此致,敬礼。通篇绝无卿卿我我,偏处处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深情款款,付出的都是真心。哥嫂是通过媒人介绍相识相爱,嫂子经常说图的就是他这个人——憨厚正直。
回家比医院自在,除了吃药,还要每天做康复治疗。那天,哥将嫂子从床上扶起来,一条腿在后面给她撑着,然后给她揉肩按摩,好了将她轻轻放下,又伸手给她那条失去知觉的腿按摩。冷不丁会来句俏皮话,逗嫂子开心。此情此景,莫非就叫做老来伴?
哥只要离开一会儿,嫂子就会到处找,找不着就哭。她虽然病着,心里啥都清楚。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她显得有点依依不舍,眼泪汪在眼眶里……
心头沉甸甸的,从连徐高速一路向西,夕阳将路面镀成了金色。人间重晚晴,多么希望疫情早点离去,也希望嫂子能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