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这样毫无希望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阵冷风吹过,吹落了我的泪。
忽地,像是被什么点醒,我连连后退,一阵阵后怕袭来,我如同魔怔般地自说自话:「我不能死,我才不会死,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不能死,不能死。」
「为什么?」
一声突如其来的询问使我惊醒回神。
旁边坐着的人转头看过来,他半是好笑半是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他很奇怪,别人要死他视若无睹,别人想活他问为什么。
但我还是告诉了他原因:「因为欲望。」
「即使痛苦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我也会因为欲望苟活下来。」
我瞧着那个广告牌上璀璨闪耀的女明星,笑了起来:「很多人把这种欲望叫做梦想,我姑且说,我是为了梦想而活。」
他脸上带着那种一切欲望被满足的倦怠,语气有些迷茫:「梦想啊,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我伸手,指了指那个明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袒露着自己浓烈且不加掩盖的欲望,「我想要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我想要聚光灯都照向我,我想要有不同的人生,我想要被所有人都看到。」
我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尬笑着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他有气无力地仰头看天:「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可以让我活下去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戴表了吗?」
他微怔,伸出手给我看他的表。
哦,看起来就贵得要命的表。
我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我从小在地里干农活,养猪劁猪,养鸡杀鸡,后来来到城里打工搬砖,端盘子传菜,一连八个小时地洗菜切菜,晚上到便利店卸货和值班。
所以,我把他拽下来实在轻而易举。
他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脸上尽是懵逼。
我蹲着看他:「上面风大,下来想理由。」
「没意思,就不想活了。」他扭头,避开我的视线,淡漠道。
我才知道,人不想活的理由可以是没有意思。
「很怪。」我挠挠后脑勺,不太理解。
他忽然笑起来:「你也很怪,我没见过有人自己劝自己活下来的。」
他顿了顿,斜眼看着我:「我也没见过冬天只穿一件白衬衫的。」
我倒是很理解他没见过我这种穷人:「很正常,因为我的棉服刚刚被人当垃圾扔了。」
他沉默了。
我不以为意地开口:「我刚才脑子一抽就上来了,我经常这样情绪失控,时不时就崩溃。」
「现在细想想也没有那么崩溃了,所以你也想想,人生还有什么好事,不可能一点意思没有,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笑也不能哭,甚至不能再见见明天的阳光。」
「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时常丧气空虚,时常崩溃失常,但你没跑到终点,你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样的境遇,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新的动力,说不定下一次出去的时候就遇见了自己的真爱,说不定某次下班的路上会有毕生都没见过的灿烂夕阳。」
他平躺着,无动于衷。
我再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胡言乱语地说些废话:「你吃饭了吗?你吃过楼下酒店的虾饺吗?很好吃的,今天晚上大师傅偷偷给了我一小碟,要不然你先吃点东西?」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被我逗笑:「怎么?做一个饱死鬼再上路?」
「不是,我是觉得,你要不然和我一样找点可以让你燃起欲望的东西?例如梦想什么的?」
他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想你的父母,要是他们知道你离开了会有多难过啊。」
「都死了。」他头垂得更深了,像一只需要安慰的鸵鸟。
我恨我长了个嘴。
我想了想,大脑飞速运转,什么话都想不出来。
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安慰方式。
我快速又轻柔地抱了抱他。
他没有抗拒。
而此时我灵光一现:「你可以把我的梦想当你的梦想啊!」
他抬起了头:「和你一样当女明星?」
我从未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你可以当男明星啊。」
他盯着我,深邃的眼眸一寸一寸地打量我。
他忽然站了起来,脱下自己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羽绒服,顺手丢了下去。
我一阵心惊,万一他被我劝死了,那真是罪过。
他看向远处的 3D 的广告牌:「你的梦想很难实现吗?」
「非常难。」对于我这样的穷鬼来说。
「分我一半。」
我没懂他的意思。
但是他已经转过身往回走了:「走吧,请你吃虾饺,再谈谈我们梦想的事。」
我和沈景的相遇被他称为一次上天安排好的巧合。
那天他厌倦家族斗争,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丧气十足地打算寻死。
恰好我的棉服被扔了导致我情绪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