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和这个世界之间,有一个疯了。
如果说有比破境失败、法力尽失还令人难受的事情,那一定是出关后一睁开眼睛,发现人坐在给魔尊冲喜的花轿里。
这个魔尊,还是我亲手养大,纯良无辜的小师弟。
我纳闷探头:「不是,楚弦什么时候成魔尊了?」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
明明我才是魔尊啊!
送亲的侍卫冷眼横眉看来:「大胆!不得直呼尊上名讳!」
喜娘一只手把我按回花轿,急忙替我解释:「这位是尊上的第七房,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侍卫冰冷的目光下,我艰难赔笑:「对对对,未来夫君,一家人、一家人。」
什么未来夫君一家人啊!
「姑娘,到了尊上跟前,你可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喜娘觉得我烧坏了脑子,忙不迭叮嘱我。
「什么不能说?」
我疑惑地问她。
喜娘悄声道:「世人皆知,尊上与前任魔尊云汐乃生死仇敌,你到了尊上跟前,可千万不要提这个人。」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
坏了,闭个关出来我都变成前任魔尊了。
楚弦什么时候篡的位啊?
喜娘解释了一句:
「虽说此人已经被尊上千刀万剐,但是旧恨难消,保不齐尊上哪天就要迁怒。」
我又迷茫了。
我已经死了?被我的好师弟千刀万剐?
可现在的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有些烦躁地扯了扯冠上垂下的珠串。
白色珍珠晃动间,映出我的面容。
我拨弄的手顿了一下。
虽有几分相像,但这不是我的脸。
所以——
我现在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我神思不属,被押着和人拜了堂,又被押去新房。
恍恍惚惚坐了半晌,听见脚步声,我下意识抬头,愣住了。
邪气俊美的一张脸,神容似雪,眉眼恹恹。
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我亲手养大的小师弟,楚弦。
他喝醉了,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眼神却是直勾勾的。
「没人教过你规矩?」
「啊?」
我茫然问道:「什么规矩?」
「夫君不至,谁许你自己掀盖头的?」
他慢条斯理地抚着袖摆:「本尊今夜心情不好,恰巧你也不懂事,不如杀了你——」
杀了我给你高兴高兴?
我默不作声地把扔到一边的红布盖回头上。
楚弦话音顿在一半,沉默了。
半晌,我听见他轻而慢地笑了一声。
「可造之材。」
他信手挑开了盖头,又拨亮了灯烛。
「你长得,很像本尊一个故人。」
故人。
是那种被你千刀万剐的故人吗?
我胆战心惊地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下一句话。
悄然抬眼,这个传说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倚着小案睡过去了。
简直是丢我们魔尊的脸。
可这一刻,我终于在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尊身上找到了我最熟悉的那个,小师弟的影子。
明明上一次见面……还不是这样的。
我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随手拿了条薄毯给他盖上。
抽身之时,楚弦突然扯住我的袖摆,口中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
很低,可我还是听清了。
他说:「小师姐,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