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地主有个儿子在上海读书,好几年才回来一趟。
那年,中原旱灾和蝗灾愈演愈烈,灾民们饿红了眼,围攻各个大户,护院和灾民两厢对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张地主一家为了保命,开仓放粮,收拾了细软,连夜赶了马车,千里迢迢去投奔儿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伯英,他大约十七八岁,披了一身的阳光,奔了出来,笑着从下人手里接过我,抱在怀里举高高,又冲着我的脸颊亲了两口。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清秀如松竹的容貌,伴着晴好的阳光,就这么印在我心里。
也就是这一年过年,他对着漫天烟花许了愿。
「唯愿苍生皆饱暖。」
烟花的声音太响,震得我耳朵疼,他笑着给我捂着耳朵时,望着烟花,嘴里嚅嗫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没有五年后的那场变故,我想我会一直是张翠喜,有这么一位哥哥,我真的很欢喜。
那是农历虎年元宵节的后半夜,我嗅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特别到有生之年我再也没有忘记。
也许是我体质特别,抑或是曾经离死亡很近,我本能地惊醒过来,凭着自小练就的爬树本事,以最快速度爬上了房梁,刚刚坐定,气还没喘一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元宵节彻夜未熄的大红灯笼映出了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一身奇怪的装束,一手拖着吓得魂不附体的陈妈,一手拿了放在客厅的全家福。
「她就在这个房间里,真,真的,我家少爷最喜欢我家小姐了……」
这个怪女人看了床底,说了一句「没有人」。
口音很奇怪,很生硬。
看了衣橱,一把劈开,念了一句「没有人」。
翻遍屋内的角角落落道:「没有人,没有人……」
末了看着敞开的窗户,很是遗憾地道:「跑了……」
至今我都庆幸那晚我贪看烟花,特意没关窗子,没想到竟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