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春暖时节,可暖阁里还燃着炭火。
晚年丧女的打击实在太大,这一年来,陆老夫人苍老了许多。
她见了我,便唤我到跟前去:「多时不见,元枝这丫头都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她神情恍惚,似想起了往事:「你母亲在时最是心疼你,往后要常来走动,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与你的表妹们也要亲厚些。」
我颔首称是。
这厢正寒暄着,那郑兰也迎了上来,她这一身招摇的装扮明晃晃地撞入了老夫人的眼里。
但见她苍老的眼神一凛,当即沉了脸。
「侯夫人头上这对凤衔花金簪倒是别致,不知是从何得来?」说话的是陆国公夫人,也是我名义上的舅母。
郑兰闻言,得意地摸了摸那簪子:「自然是我家侯爷所赠。」
她笑意盈盈,面上满是新婚燕尔的幸福,俨然是一副深得夫君宠爱的模样。
可这支簪子,却是母亲陪嫁里的。当年陆老夫人亲自添妆,不会不识得。
我抬眼去瞧她的脸色,果然愈发不善。
我当即跪下,呈上一方锦盒,里头,是当年母亲从陆府出嫁时的嫁妆单子。
「老夫人明鉴,依本朝律令,女子嫁妆不归夫家所有,如若身故,便留与子女或是返还母家。」
「母亲宽仁,留嫁妆与元枝。可元枝多年来得母亲教养庇护,已是难报其恩,实在不敢再受此厚赠,因此,特来交与老夫人处置。」
这话一出,郑兰的笑容滞住,气急地指着我:「你在胡说什么?」
而在场的陆家亲眷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陆府家大业大,不会缺出嫁女儿的这点体己,当初母亲将其留与我,也是与陆府通了气的。
于陆老夫人而言,即便是没有血缘,但只要是母亲的意愿,那么留给我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也无妨。
往后我若出阁,嫁妆丰厚也是母亲的体面。
但倘若这些财物落到了继室的手里,可就全然不同了。
郑兰今日这一身的首饰,加之我这番话,明眼人自是什么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