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的时候,沈知涯才带着满身风霜回了营帐。
容舒煊看着他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恨他的。
可是爱恨无法加减,两者相逢,只会更加浓烈。
若是容舒煊的死在某种程度让沈知涯消极了几日,可是她却陪着他消极失意。
果然,她就算做个鬼也逃脱不了沈知涯。
营帐内。
沈知涯进来的时候,沈长轩已经等在了里面。
沈知涯撩袍坐下:“有事?”
沈长轩刚要说话,江卫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单膝下跪。
“将军,陈国将领那和率领二十万大军,要向我们宣战!”
沈知涯面色一沉:“召集所有将士,加强警戒,派人回禀上京,增派援手!”
“是!”
江卫离开。
这时,沈知涯看向沈长轩:“没事就出去。”
“容舒煊死了,你难过吗?”
沈长轩如此直白的发问,连容舒煊都意外,可却又隐隐期待着沈知涯的回答。
可沈知涯却沉默了。
“呵!”沈长轩冷冷一笑,“我真替容舒煊可悲,居然会爱上你这种人。”
可悲吗?
容舒煊亦扪心自问。
一切从一开始便是悲剧,可她依旧飞蛾扑火。1
可悲,但她从来不悔。
案桌后的沈知涯,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前方,然而眸中混沌一片,又似好像什么也没看。
容舒煊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她明白,沈知涯这种性格的人,喜怒从不露于人前,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日。
李琴求见的消息传到营帐的时候,沈知涯正在勘查地形图。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素衣的李琴走了进来。
沈知涯依旧坐在案桌后,姿势未变。
容舒煊看着面色憔悴的李琴,心里下意识的抗拒。
她不知道,母亲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为了自己。
大概又是因为自己的死给容家丢了脸吧……
“沈将军,请把我女儿的骨灰交于我,带回容家。”
李琴此刻的平静有些出乎意料,似乎跟上次那个泼辣的妇人毫不相关。
“容舒煊是为国捐躯,骨灰已经运送回上京,葬在英魂陵中。”
沈知涯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若不是容舒煊看着他讲自己的骨灰收在营帐内,只怕都要信以为真了。
李琴也似没料到,沉默了良久,开口道:“那劳烦将军将我女儿的衣物交于我一些,我好带回去,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沈知涯默了默,挥了挥手,身边的将士领命出去。
不多时,一个包袱就交在李琴的手上。
李琴颤抖着手,攥着包袱的手关节发白,眼泪抑制不住一滴滴落下。
她是在为自己难过吗?
容舒煊看着由小声啜泣,到最后嚎啕大哭的李琴。
曾经父亲和哥哥离开,她也曾是这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原来,母亲也会为她哭……
李琴爱容舒煊,但更爱兄长容少城。
没有比较的时候,容舒煊觉得,她是有母亲的。
任何感情都是禁不起比较和试探的。
“我曾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日后,你的的一切生活需要,军营都会负责的。”
面对李琴的哭泣,沈知涯只能有这么一句话。
李琴离开的时候,容舒煊看着她得背影,心里依旧是隐隐作痛。
母亲这一生或许更加不易。
一个女人,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后又丧女,到了晚年,孑然一身。
怎么看,都是悲哀的一生。
或许,母亲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这一生呢?
李琴走后,沈知涯继续和几人研究作战事宜。
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改变什么。
可是到了深夜。
军营突然来了一道圣旨。
宣旨的大总管看着沈知涯,干瘪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沈将军,陛下旨意,命您放弃羌谷城,即刻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