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父亲去看病
张帆
那一年，我七岁
生病了，父亲背我去看医生
一口气走了几十里山路
都不觉得累
今天，我背七十岁的父亲去看病
医院并不远，就在几百米的拐角处
到了医院，感觉甚是疲惫
好像得病的不是父亲，而是我
我一直想问，也不敢问
父亲，你背我时，怎么那么有劲
而我背你时
我们都很吃力
爷爷和他的那条狗
张帆
爷爷守着狗
狗守着老屋
就这样，爷爷和他的狗
一天天，为我们守着乡愁
狗通人性，一般不乱叫
如果它大声“汪汪”地叫
说明前来的人，是陌生人
或者是很少来的人
那次放国庆假，回乡下
还没进院子，它就朝我“汪汪”直叫
顷刻间，心生一种愧疚和悲凉
狗，不是认人，而是认情
爷爷一天天老了，他的那条狗
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汪汪”地叫几声
原来我不知其因，后来才知道，
它是怕身衰体弱的爷爷，一睡不醒
麦子
张帆
风，轻轻一吹
麦子就弯下腰
每弯一次
离镰刀的样子更像一次
想起镰刀
就想起爷爷弯下的腰
每弯一次
离种麦子的黄土更近一次
麦子熟了的时候
麦子弯下腰，镰刀弯下腰
齐刷刷地朝着埋在山坡上的爷爷
鞠躬致敬
想家时，我数日历，母亲数石板
张帆
想家的时候
我数日历
数着数着，日历在变薄
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母亲想我的时候
她就用脚数巷口的石板
数着数着
鞋子都磨穿了几双
我和母亲
用自己不同的方式
表达着她对我的牵挂
我对她的思念
只是她，从来不问我何时回来
只是每天对着巷口来来往往的车辆
看了又看，然后又用脚
数着石板，悄悄回家
枇杷
张帆
枇杷，命苦
一串串果实
硬是被去壳褪皮制成了药
还专治那些穷人家的儿女
奶奶，也是命苦
记得小时候的我一咳嗽
无钱给我看病的奶奶，就把枇杷膏
苦口婆心地劝我喝下日子的穷
去年，奶奶不在了，雪也下得不大
开春时，奶奶栽的枇杷树
应该会长得很好，曾经凋零的花
应该会投胎到富人家
我这样想时
和煦的春风吹过枇杷林
为我和奶奶，弹了一支
《情未了、情难了》琵琶曲
村口的那棵老槐树
张帆
我爷爷有多少岁
村口那棵老槐树
就活了多少年
不，应该数比爷爷还大一点
爷爷在时
经常靠着老槐树打盹
他们两人
总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如今
爷爷不在了
围着烟斗听童话故事的孩童
也一个个离开了
只有老槐树上的知了
每年都来
长一声、短一声地呼唤着
石头、二丫、铁蛋、虎子
拾旧货的大哥
张帆
他天天蹬着个破三轮车
穿行在大街小巷
风里来，雨里去，好像永远不知疲惫
为了生活，永远奔波在路上
他不喜欢大声
却总被逼迫发出最响亮的吆喝声
他不苟言笑
却总是面对别人一脸微笑
他知道每件物件的来处
也知道每件物件的去处
他知道它们各自的功能
让它们充分发挥作用
为了让下岗它们重新上岗
他天天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把它们云来搬去
像一个送亲的人
也像一个送终的人
故乡的路
张帆
故乡的路
又细又长，像一条鞭子
把那些打工外出的离乡人
狠狠抽打
走的越远，抽得越重
其实，又细又长的故乡路啊
我想你是一根绳子
当他们在外，累了、倦了
还在无奈地为生活奔波时，我多想你把他们
一个个绑回来，搂进你的怀抱
作者简介：张帆，男，出生于70年代，应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写诗多年，也发表过作品，现就职于湖北省应城市水利和湖泊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