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颜色
那时，衣服的颜色和很多粮食
惊人地一致
淡黄的是玉米，土黄的是土豆
灶膛里扒出灰头土脸的烤土豆
地窖里刨出长满蓝芽的陈土豆
只有红薯和红高粱有些例外
红得兴高采烈，忘了自己也是
粮食
我至今没有看见过
很多能够叫做粮食的东西
敢于鲜艳得五颜六色
在粮食非常紧缺的日子里
满大街走的都是
浑身染着粮食颜色的人们
灰色、黄色、红色
偶尔夹杂着零星的蓝色
◆喇叭与水黾
喇叭，很圆很圆
高高挂在树冠或者电杆
那些声音从很高的地方
一头扎下来
溅起热烈的水花，然后
一圈圈涟漪扩散
打着漩
圆圆的喇叭总能自圆其说
它说的话，都很圆很圆
人们在涟漪中机械地转圈
成群结队地漂浮于水面
一群水黾荡起纤细的船桨
划动轻如碎叶的小船
那时，溜冰圆舞曲
只能隐藏在水草之间
还不能顺着树干或者电杆
爬到喇叭的高度
教它学会水黾们的语言
◆那些眼神坚硬的电影
两棵树之间拉一张白色的银幕
在月光和星空下，我们看电影
有时也抬头看一看星星
它们也眨着眼睛在看电影
那时电影里的人眼神都很坚硬
不像月光和星光那样
多少有几分柔情
那些眼神坚硬的电影
让电流电压激动得经常不稳
我们便眼睁睁地看着
银幕上的人们慢慢地烧得卷边
然后变成大大小小的空洞
犹如离婚的俩口子在烧照片
当放映机怪叫一声掐断光柱
月光遗憾地宣布
银幕是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
没有烧焦，没有空洞
于是，咒骂和唿哨响成一片
火把与电筒乱七八糟地亮起
又看了一场没有结尾的电影
